第19节(2 / 2)

只见皇帝止住了权昌即将出口的阻拦,在寝台的边缘坐下,任由自己的双腿自然地垂下来,然后才道:“嘉善,你在想什么呢?”

贾琰眨眨眼睛,这才直起身子,对皇帝道:“启禀万岁,臣女方才闻到鸡蛋羹的味道。”

“所以,你是饿了?”

“不,臣女只是在想,万岁吃一枚鸡蛋要多少钱。早两年臣女还在我们老太太屋里的时候,要吃个鸡蛋,下面的厨娘都敢跟我开口要五百个钱呢!”

贾琰一生气,竟然连臣女两个字都忘记了。偏生她提出的事儿又不是小事,皇帝都没有开口纠正她。

贾琰提起鸡蛋的时候,权昌忍不住抖了一下,因为他很清楚,就在年前皇帝刚刚查过账,宣徽府庆丰司的账本上可是清清楚楚地记载着,一枚鸡蛋一两银子呢。

果然,皇帝的眼睛眯了起来:“外面的鸡蛋五百文一个吗?”

“怎么可能!”贾琰道,“不过是那些厨房里的人变着法儿搂钱罢了。真当我,真当臣女不知道就在我们荣国府后街上就有人挎着篮子卖鸡蛋,一文钱一个,买十个送一个!更别说,我们荣国府的鸡蛋有的原来就是庄子上送来的,不要钱,有的则是鸡鸭养在家里的时候生的也不要钱。”

“生的?”

“对啊。我们家人口多,鸡鸭也是日常供应。因此每旬都是一车一车地往家里运鸡鸭鹅,账房上还专门拨了养这些鸡鸭的小米!这些鸡鸭生的蛋,是花钱买来的吗?真当我是好欺负的!闹到最后我这个正经的贾家的姑娘还要忍饥挨饿下面的奴才们倒是天天大鱼大肉!偏生我们那老太太尽说什么对下要仁慈仁慈仁慈!想到这个,我就想把些奴才们全部提脚给卖了!”

“所以,你这次进宫,这是想要朕帮忙把你们家的那些奴才们给办了?”

贾家是这么个乱象,宣徽府又何尝不是这样的乱象?既然贾琰为皇帝指出宣徽府这么大的弊端,皇帝还真的不介意给她撑一次腰。

“那敢情好。您可别说,我们家乱着呢,那些奴才们胆子大得很,都把我们荣国府的库房给搬空了,就是我父亲的原配太太还有我母亲的嫁妆也都给偷了出去,如今库房里面就剩下粗苯家具!我父亲原本提过一回,结果被老太太和那位二太太给联手压了下去。”

“哦?这是什么缘故?”

“自然是因为我父亲提到了老太太的心腹赖大一家还有二太太的心腹周瑞家了。那周瑞家把我们家古董偷出去让他女婿在外面开了古董店!还有那赖家,竟然让我们贾家正经的小爷、哥儿叫他们爷爷!我恨不得扒了他们的皮!更别说他们打着我们荣国府的名头在外头做的包揽诉讼、放高利贷!今儿个臣女在这里也是臣女父亲的意思。这两家抄没来的钱财,我们原是不敢要的,只是这里头有我父亲前后两位太太的陪嫁,我父亲说,只求把两位太太陪嫁的那些书籍字画和陪嫁的庄子铺子找回来,这是要传给我哥哥和我弟弟的,不然,他日后都没脸见两位先太太。至于别的我父亲也不要了。横竖我们府里欠着国库银子,赖家和周瑞家里既然能把我们荣国府的库房都给搬空了,可见他们家财不少,应该能够还上我们荣国府欠的亏空了。若是还差,我们再想想办法也容易。不然,现放着这两家大财主大蛀虫,我们家还真没办法还亏空。”

权昌缩了缩脖子。

他知道,贾琰说到皇帝的心坎儿里面去了。皇帝有多缺钱,别人不知道,权昌会不知道?太上皇自诩仁善用国家的钱买名声,国库传到皇帝的手上那根本就是个空壳子!更别说,朝廷如今正是用兵的时候,用兵就要花钱。没钱,难道让将士们饿着肚子赤手空拳上战场?

权昌也早就知道,皇帝对四王八公为首的老臣们不满得很了,欠着亏空还不还钱!只是太上皇护着皇帝不好动这些人罢了,可皇帝心中的愤怒却是愈演愈烈对这些老臣之家的耐心也越来越少。说得不好听一点,每逢那些大臣们跟皇帝哭穷的时候,皇帝都想把那些大臣家里都给抄了,好看看是真穷还是假穷!

贾琰说的荣国府的财产都被下面的奴才们给搬空了。这件事情对于皇帝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贾赦其实有归还亏空的意思!虽然说贾赦在荣国府里只剩下个名头,不过,有的时候缺的就是这个名头。

就跟贾琰的请求一样,就是皇帝查出来贾家的奴才们个个富得流油,可如果贾赦不说,那他派人动手也会让太上皇生气说他不给老臣生路。而现在是贾赦派了女儿来求皇帝做主,那皇帝自然就没有掣肘了。

皇帝立刻就选了京兆府尹、京兆府少尹和虎贲卫首领来,吩咐了几句,就让他们下去了。

皇帝召见臣下的时候,贾琰就已经退到角落里面去了,等皇帝安排妥当,贾琰这才被带到皇帝面前。

皇帝逗她:“如何?可满意了?”

贾琰笑道:“万岁,臣女虽然说的是自家事儿,可臣女听说,这宫里的事儿也不小。臣女虽然是为了自家,可不想让皇后娘娘无端受了委屈。若是万岁心中生气,可莫要怪罪皇后娘娘才好。”

皇帝眼睛一眯:“此话何意?”

贾琰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跟我们家那样,家里的太太奶奶们是能够摸到管家大权,可宫里却不一样。宫里的内侍、官员,都自有一套章程,任何事务都有相关的官员负责,皇后娘娘可管不到他们头上去。更别说有些事儿,皇后娘娘就是看见了也是不好开口的,她若是开口了,就是为了万岁好也会有那种小人为了自己的好处到处编排皇后娘娘的不是。众口铄金,日子久了,就是万岁对皇后娘娘有着再好的情分又哪里经得起这等消磨?臣女敢说也不过是因为如今臣女的性命都在万岁的指尖上吊着。若是得了万岁的青眼,有万岁照拂着,臣女自然是千好万好。可若是没了万岁的庇佑臣女只怕什么时候没了都不知道。这样的臣女哪敢不搏尽全力求万岁的恩宠?”

皇帝一听,倒是愣住了。

其实方才他还真有点生皇后的气,因为在他看来,皇后身为他的妻子,有事儿自然应该提点他,就跟当初他还是皇子而皇后还只是皇子妃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做的。

可是现在呢?

皇帝自己也承认,打成了皇帝之后,皇后就跟他远了。有的时候,皇帝都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等闲变却故人心,是不是进宫以后,皇后就变了呢?

得了贾琰的提醒,皇帝这才想起来,是啊,皇后也不容易。皇子妃还能说是当家王妃,可皇后却不能说是当家皇后,很多时候很多朝代,皇后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文武百官们要皇后好生养要皇后贤惠能干却不希望皇后对官员任命插手也不希望外戚势大。

这样一想,皇帝倒是觉得这过去的一年里面,他有些错怪皇后了。想到皇后的难处,皇帝心动了,他决定稍晚一些时候去皇后那边坐一坐。

这宫里从来就不缺什么秘密。这边皇帝才见了贾琰,那边京兆府尹和京兆府少尹就进宫了,然后虎贲卫就出宫了,这怎么看都有问题。

宫里的人不会不知道虎贲卫的意义,因此贾元春就自告奋勇地来探望贾琰、给皇后探消息了。

回到自己的住处才喝了水、换了衣裙,正在让小宫女给自己揉膝盖呢,听说贾元春来了,贾琰立刻就皱起了眉头:

“她?她不是皇后身边的女史吗?好端端的,她来干什么?”

“回县君的话,听说贾女史在皇后娘娘面前讨了恩典,说是探望一下堂妹……”

“这话倒是糊涂。她虽然是我的堂姐,可我们姐妹俩年岁相差甚大,她又早早进宫来了,哪里来的那么多姐妹情分?若是要说姐妹情分,我进宫都半个月了,她什么时候不好来,非要在这个档儿我才从万岁跟前下来的时候来?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皇后娘娘在打探万岁的事儿吧?”

贾琰这么一说,在场的内侍宫女们立刻都低了头去。

窥视帝踪,这可不是一个小罪名,就是皇后,若是被人误会窥视帝踪也会吃挂落。

贾琰见状立刻道:“看起来我这是说中喽?”

贾琰说的是疑问句,可那口气却是肯定句。

“原来如此。她跟她弟弟跟前的那些丫头们一个德行,打着为主子考虑的名头,败坏着主子的名声倒是利索,实际上都是在为自己捞好处!告诉她,我不见!若是她真惦记着姐妹情,早干嘛去了?非要拖到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  贾琰觉得在贾家搞,就是赢了也没意思,所以她决定玩一把大的。

嗯,就是这样。

每一步玩的就是在钢丝上跳舞的刺激。

贾琰的人设就跟贾家一样,贾家是个暴发户人家,所以贾琰在皇帝跟前的人设就是没有读过多少书的暴发户人家的好运女孩。就是皇帝赏了两个女官下去,可时间还短,改不了她骨子里的没规矩。所以她生气的时候,就会忘记她应该自称臣女。

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