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2 / 2)

可以说, 才回家门的第一天, 竺明诚就被自己的蠢弟弟给惹得一肚子的气。他现在要担心小妹在宫里好不好, 还要担心蠢弟弟养的侄女儿会不会给小妹气受,更重要的是, 他开始担心皇帝的想法。

不是他多心, 爱胡思乱想, 实在是,实在是他女儿之前带来的消息很不好。虽然只是几句话,但是竺明诚听得出来,连他的女儿竺嫣然都在怀疑,是不是他的小妹竺贵人忌惮新皇后因此在背后搞鬼给新皇后惹事儿。

不是竺明诚说, 实在是, 实在是他女儿的那几句话真的给他这种感觉。

如果是以前,如果他们竺家还在边关,还是边关的军户,那么, 竺明诚绝对敢说,他的小妹不是这样的人。可是现在呢?小妹跟了当今皇帝二十年, 就是在贵人这个后宫里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也坐了十年了,小妹还是当初的小妹吗?

竺明诚不知道。

因为他知道,是人都会变,就是他的小妹, 也不可能永远都保持当年的天真烂漫、娇俏可爱。

但是,更重要的是, 皇帝如今是如何看待他们竺家的。

作为边关大将,竺明诚是骄傲的,因为他认为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他用战功换来的。但是,这不等于说他就不明白前朝跟后宫的关系了。最明显的,如果不是因为多年来竺贵人在后宫一枝独秀连皇后都不敢惹她,竺明诚在西北也不会如此安生。

在竺明诚看来,妹妹的得宠,就是皇帝信赖他的表现。那么,反过来说,竺贵人不那么得宠的话,那皇帝还照样信赖吗?

这才是竺明诚想知道的。

贾琰原以为她会看到通俗小说里的年羹尧的翻版,骄横、跋扈,可是在上林苑的皇家宴会上,贾琰看到这位镇海大将军的时候,才知道她错了。

竺明诚不是年羹尧。

这是她让安文给竺明诚斟酒的时候发现的。

在安文端着酒壶走向竺明诚的席位的时候,竺明诚就站了起来,连声道不敢,推辞不过,这才双手捧着酒杯,等安文斟完了酒,他先向上面的皇帝皇后道谢,然后向安文颔首致意,最后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样的人物,让贾琰忍不住把他跟那些历史人物相比较——这个竺明诚,如果不是郭子仪之类的人的话,那么,他就是丰臣秀吉跟前的德川家康,绝对难缠。

贾琰坐在主席上,也是所有人的焦点,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在场的所有的人都看在眼里。其中,今日特许,跟魏婕妤拼一席的竺才人就忍不住道:

“皇后娘娘为何一直盯着我伯父看,可是我伯父有什么不对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竺才人的话,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眼光,大家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顺着她的话,把视线转向了主席上的贾琰。

贾琰微笑道:“河西走廊,乃是西域通向中原的要道,也是兵家必争之地。西海沿子更是重中之重。昔年鲜卑人就是从这里进入中原。多年来,如果不是大将军镇守河西走廊,只怕西北也不会如此安定。这一杯,当敬大将军。”

皇后都这么说了,在座的人纷纷举起了酒杯。

“敬大将军。”

对于这位本来应该是自己的儿媳妇最后却成了自己的“姐妹”的侄女,竺贵人也没有什么好感。以她的身份,当然不用担心一个小小的才人。可是,作为竺家的女儿,又是皇帝专门在上林苑为她的哥哥举办的洗尘宴,她的侄女竟然说这样的话,她也没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偏偏这里现坐着皇帝和皇后,轮不到她来教训一个小小的才人,哪怕这个才人本是她的娘家侄女儿。

更重要的是,竺贵人知道,现在,轮到她要跟侄女儿争竺家人的支持了,谁让她已经十年没有生养过了,而她的侄女正年轻,而且,她侄女的父母,还是竺家在京师的大将军府的当家人。

她必须想办法,跟二哥私底下谈一谈,至少,至少不能让二哥站到侄女那边去。

竺贵人的神色,被竺明诚看得清清楚楚。

竺明诚看到了妹妹脸上的担忧,也看到了侄女的愚蠢,心中也烦闷。可是这里是上林苑,在座的还有皇帝和皇后,他就是有心事,也不能放在脸上。

宫廷宴会,肯定有教坊司专业的舞姬歌姬上来献艺,倒是不用宫妃们下场跳舞唱歌,尤其是这种有外人在的场合。

宫廷宴会,也无非是看歌姬舞姬们跳舞,然后吃吃喝喝就完了。就是说话,也必须小心言辞。

不过,因为竺明诚是领兵大将,战功赫赫,因此他倒是事后能去弘徽殿跟妹妹外甥说两句话。

这兄妹俩多年未见,竺贵人还没张口,这眼圈就红了。六皇子更是觉得被人卡着了喉咙,说不出话来。

多年来,六皇子一直被父母护着,捧在手心儿里大的,竺明辉一家更是对他极力奉承,在竺秋娘进宫之前,他还真的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可竺秋娘进宫成了他父亲的才人,让六皇子无比清楚地认识到,他的三舅舅背叛了他,也背叛了他的母亲。如果二舅舅也不要他们母子了,他就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所以,就跟雏鸟看到了亲妈一样,六皇子只顾着盯着竺明诚,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着容貌依旧但是气度神态乃至是言行举止完全陌生的妹妹,再看看没见过几回的外甥,竺明诚心头的第一反应就是,他是不是应该再娶一房妻室。

也难怪竺明诚会这么想,方才,皇帝在宴席上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如果之前他的女儿竺嫣然的话是真的话,那么,他就不得不考虑皇帝忌惮后宫跟前朝纠葛太深这件事情了。

因此,跟竺贵人见礼,礼毕,入座之后,竺明诚的第一句话不是问竺贵人好不好,而是:“听说皇后娘娘的兄长在南粤之地,是吗?”

六皇子当即就道:“舅舅来了弘徽殿,第一句话不是关心母亲,而是问皇后娘娘的兄长吗?”

竺贵人立刻喝止了儿子:“够了,皇儿!你这性子,多早晚才改!”然后才转头对竺明诚道:“好端端,二哥怎么问起这个来?”

“那娘娘能否为臣解惑呢?”

竺贵人立刻发现了哥哥的语气和称呼都不对,她强笑着,道:“二哥,你,你怎么跟妹妹这么生疏起来?”发现竺明诚的神色不对,竺贵人只得放下了寒暄的话,道:“是的,当年皇后娘娘接受皇家礼聘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亲哥哥丢到崖州去了。后来这位国舅爷在南面立了大功,万岁原说要把他调回来,但是皇后娘娘拒绝了,因此万岁才把这位国舅爷提拔为从二品的南粤布政使。好端端的,二哥问这个做什么?”

竺明诚道:“娘娘素来聪慧,如何连这个都不明白?”

竺贵人一滞,然后道:“二哥!你!你这是恼上了妹妹了?这文官和武将能一样吗?”

“文官和武将当然不一样,文官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武将呢?”

这一句,竺明诚可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竺贵人仿佛被人狠狠地甩了一记耳光,半晌才道:“二哥,二哥这是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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竺明诚道:“小妹,你素来聪明,怎么如今反而糊涂了呢?南粤瘴气弥漫,一个不小心,就是客死他乡的下场。可皇后娘娘还是把自己的亲哥哥送到那地方去了……”

六皇子忍不住插嘴道:“那是因为贾家犯了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