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在前院,姐姐们说夫人吃了酒,有些头晕,正在客房歇息呢,待会儿再来寻小姐。”
周清芷没在意,挥挥手便让小丫头退下了。
三人又在湖心亭耽搁了会儿,看时候不早,便慢吞吞地原路返回了。
途经一处假山,假山上垂下一丛枝条柔软,开着小黄花的植物。
襄荷指着那植物,状似无意地朝周清芷问道:“这是什么花?”
因为襄荷喜欢花草,周清芷跟她一起时,便也爱问她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草,可惜她在植物上完全没有天赋,上次问过的东西下次再问还是不认得。
襄荷有时便会故意拿她问过的花草再考她,看她答错的样子便觉得好玩儿。
不过,这个却是没问过的。
周清芷皱了皱眉头,带着丝不确定:“迎春?”
襄荷摇摇头:“迎春的花要小一些,这是黄素馨。”
“哈哈,笨蛋,迎春跟素馨都分不清!”卜落葵立刻毫不留情地嘲笑。
周清芷瞪眼:“你才笨蛋,素馨我当然认识,只是一时没认出来罢了。”
看卜落葵似乎一脸不信的样子,便又补充道:“我娘闺名就叫素馨,我怎么会不认得!”
襄荷怔了怔。
回到宴会的园子,时候已经不早,宾客们纷纷告辞。
周清芷有些着急,“娘睡着了么?怎么还不来啊?”
“别急,许是有事耽搁了,等等吧。”襄荷安慰道。
正说着,周夫人便在丫鬟仆妇的簇拥下到了。
“吃了几杯酒,在客房歇了会儿。”周夫人笑着朝女儿解释道,说辞正与先前小丫头的说辞一致。
“襄荷跟小葵也来了啊。”说罢,她将目光转向襄荷两人,目光亲切。
襄荷的心却不断下沉。
随着周夫人的靠近,鼻息间充盈着一股淡淡的酒味,正合了她“吃了几杯酒“的说辞。
那除了那淡淡的酒味,却还有一丝极淡极淡,常人无法闻到的花香。
但襄荷不是常人,襄荷对花香向来敏感。
所以,常人无法闻到的花香襄荷却闻到了。
不仅闻到,那种花香她还很熟悉。
正是鹤望梅素的味道。
兰家的那盆梅素还在花铺里摆着,送给王夫子的那盆则被他当成宝贝一样养着,轻易不给人看,更遑论带到这样的宴会。
那么,周夫人身上的味道从何而来?
☆、86|5.22
襄荷没来得及深思端王府遇到的事儿,注意力便很快被别的事儿牵走了。
这个别的事儿,却是关于刘寄奴的。
前年冬天,北地戎狄再度侵扰大周边境,但不同于以往的抢一把就跑,这次对方显然有备而来,上万精兵壮马冲破关隘后,硬是打下了大周的一个州,并在此州设南京,又驻守军队,俨然是要把这块儿地给吞下。
大周这边自然不甘心,朝堂上一番扯皮后,终于集结了二十万兵马,势要收复失地,给北蛮子个好看。
这二十万兵马领兵的元帅名唤姜承元,出自世代骁勇的归德府姜家,而这个姜家,便是周夫人的娘家,姜承元正是周夫人的大哥,姜武的大伯。
姜承元率领着二十万兵马直奔边境,谁知结果却并不怎么美好。二十万大军对上蛮子不到五万的兵马,战事居然陷入僵局。
前线损失日益扩大,后头朝堂又开始吵闹不休。很快,姜承元的元帅给撸了,可新换的领兵并没有将战事带向胜利,反而节节败退,又丢了一个州。
这样的情况之下,朝堂上也分为主战主和两派,最终主和派获胜,大周派使节议和,与戎狄十三部落达成协议,献上许多财物后终于暂时得以喘息。
可惜,这些财物并不能喂饱蛮子,反而使他们胃口大开,尤其去年白狼部落将整个十三部落整合,原白狼部落首领效仿大周称帝,北地战事便又频起。
虽然戎人碍于协议,并且也怕把大周刺激狠了,因此再没有大的战事,可小规模的骚扰却也让人不胜其扰,尤其是生活在两国边境的百姓们,日子更是苦不堪言。
许多百姓沦为流民南下,即便是襄城这样位于南北中心的地方,这一两年也逐渐有了流民的踪影。
正巧这时,朝廷下了征兵令。
以往也有兵役,但襄城这地儿离北地比较远远,加上百姓还算富庶,因此基本都是以银代役。朝廷也不缺襄城这点儿兵源,兵役银收的不算高,因此以往去服兵役的人很少。襄城人像兰郎中这样当过兵的,那绝对是少数。
可这次不一样。打了快两年的仗,大周不仅损失了大笔财物,战死的兵丁更是无数,原本兵源主要出自边境上的那几个州,可那几个州如今已经有两个属于蛮子,朝廷便只得往南边寻摸。
襄城离北边不算近却也不太远,征兵令自然而然地就发到这儿了。跟往年不同,若想以银代役,今年的钱是往年的五倍还多。
一些家境普通的人家出不起这个钱,只能让家中男丁去服役。
本来这跟兰家也没关系的,五倍的兵役银也不过不到十两银子,以兰家如今的家底,那真是九牛一毛。
可刘寄奴主动要去。
兵不好当,尤其是最下层的兵丁,那就是在战场上给人当炮灰的。兰郎中当了八年兵,最明白其中的道道,更经历了无数次同袍们昨日一起喝酒,转眼天人两隔的情景。他经常感叹,说自己能活下来简直是用尽了一辈子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