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凌虚台的青年撑着头,看着海扬自以为挣脱一层幻境,不急不慢又落下一颗棋子,海水一样的眸子里则闪过一丝怜悯。
尽管身能出碍,心依旧困于色阴所发之境。若不识知心目所在,则不能得降伏尘劳。
他也曾经这样天真地以为挣脱幻境所见就是真,却被那个人给了个“小小的教训”。
那时溟宸是最不受宠的小儿子,他的兄长姐姐们排起来有十几个,处在最末尾的溟宸年纪尚幼时就已经学会了韬光养晦,用一种隐蔽的、让人无法察觉的方式将兄弟姐妹们拖进精神的环境里,一个个逼疯。
少年在院子里听着鲛人传来的消息,雪白的睫毛眨了眨,面前是一局珊瑚做成的棋盘。他不动声色地提掉黑子,使得下方整片白子都陷入困境。
十四哥,被困。
周围突然沉默了,一旁的鲛人侍从像是被扼住了喉咙,说不出一句话来,呆呆地仰望着一小片水面。溟宸抬起眼来,淡蓝色的眼眸倒映出浅浅的水面,在那里像是藏了一尾鱼,又或者只是水自由流动而已。
这种奇妙的被监视感一直到十四哥发疯的那一天。少年回到自己的宫殿里,抬头望着那片流动的水域,开口:“既然您来了,不如和我聊聊?”
水缓缓流动,温柔又容纳万物,水凝聚成了女子的形状,落了下来。
自始至终溟宸都看不清她的面容,起先他还以为是什么障眼法,试着破了几次无果后冷汗倏然落下。
他是被困进了棋局里。
九十九重幻境,每一重都是她的流溢,各有相似却又不同。溟宸在幻境中找不到一点破绽,每一处都是女人,她或是站着或是坐着,大部分时间都静默地看着自己,当青年扑过去时,又发现那只是个幻觉。
那是他见过的第一次胜过自己的人。对方甚至什么都没有动,就把小妖困在了这里,她偶尔笑一两下,就让喜怒不形于色的少年怒不可遏。
他恼怒,却也无可奈何,水一样看不清脸的女子成为了溟宸长久的梦魇。
日升月落,溟宸却无法从幻境中挣脱。他想不通,也找不出破解之法,无论是伤害、讨好、求饶还是发狠,对方都无动于衷。溟宸困了就躺在地上睡,他不会饿,也不会渴,仿佛被困在了某个缝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