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醉不归。”宁辰拿起一坛酒丢了过去，道。

“奉陪。”

沐千殇接过酒坛，爽快应道。

酒坛碰撞，清脆的声音响起，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与坛中烈酒，一同饮入腹中。

辛辣灼热的感觉从咽喉传来，不知何时，已不觉得苦，似乎也只有这样的烈酒才能让疲惫的行路者感受到一丝刺痛的清醒。

“知命侯，你习武多少年了。”沐千殇开口道。

“三十三年。”宁辰应道。

“三十三年，你若是普通人，现在也差不多行之将木了。”沐千殇笑道。

“若能重来，甘愿平凡。”宁辰饮了一口酒，应道。

轰然一声，雷光照亮昏暗的天地，甘愿平凡，却无奈满眼秋雨波澜。

沐千殇伸出酒坛和前者碰了一下，道，“名震天下的知命侯却说出这样胸无大志的话，何其讽刺啊！”

“好友说笑。”

宁辰轻声应了一句，道，“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最难忘的回忆依旧还是初时不曾学武之时。”

“太过留恋过去，剑会变钝，知命，还是放不下吗？”沐千殇轻叹道。

“这是我欠她的。”

宁辰平静道，“她不应该死。”

“失心入魔，执着亦会入魔，知命，不论鬼女的死责任是不是在你，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该放下了，你我都是修炼之人，应该比谁都清楚起死回生之法是多么的虚无缥缈，即便得到了岁月禁，你认为不死蟠桃树结出果实的可能有多少，鬼女醒来的可能又有多少，知命，你是人，不是冰冷的石头，不可能永远支撑下去。”沐千殇正色道。

“快了。”

宁辰看向身边之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好友，也许真的有奇迹呢。”

沐千殇闻言，轻声一叹，一向理智的知命侯，为何在此事上却是一次又一次自己蒙蔽自己，始终不肯醒来。

“呃……”

突然，庙中，一道痛苦的长哼声想起，顿时，魔气冲天而起，庞大魔柱贯穿天地，骇人威压，寰宇震动。

下一刻，漫天飘零的黑羽中，魔者开眼，神识如潮涌来。

宁辰凝眸，看着魔气内的身影，周身气息隐现，准备随时出手。

对视的双眼，渐渐恢复平静，魔者落地，一身伤体尽愈。

宁辰、沐千殇神色都是一沉，又是这股黑暗气息，它的存在究竟是福还是祸。

魔者走上前，平静道，“酒。”

宁辰收回心神，右手一挥，一坛酒飞起，掠向前者。

夏子衣接过酒坛，震开泥封，饮了一口，神色淡漠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至少到目前为止这股力量还没有表现出太多异常，在它彻底爆发前，我会想办法炼化它。”

宁辰点头，压下心中担忧，道，“你既然醒来，我也能放心了，待明日雨停，我们便各自赶路吧。”

不远处，洛妃闻言，眉头轻皱道，“知命侯，不同行吗？”

宁辰摇头，道，“不了，我跟你在一起会带来很多麻烦，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不止一位真境强者进来，没有必要一起冒这个险。”

“你一个人如何应付真境强者的追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难道我们这些人还会在乎这点麻烦吗。”洛妃沉声道。

“不用再说了。”

夏子衣抬手打断前者继续说下去，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之人，道，“知命侯，你若出事，我会杀尽天外天的真境尊者为你陪葬。”

宁辰脸色露出一丝笑容，道，“好友应该最清楚，我最怕死了，怎么可能让自己身陷危险中。”

“两个疯子。”

沐千殇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夏子衣没有多说，酒坛伸出，看向两人。

“咣。”

三个酒坛相碰，虽然经常嘲讽，甚至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同生共死的珍贵回忆从来不曾忘记，人生碌碌，能得一托付性命至交，值得了。

洛妃看着三人，心中一叹，男人的情谊她着实不懂，从不认同，却愿为其舍去性命，不愿同行，却愿为其杀尽天下。

一夜风雨，一夜无话，唯有酒坛的碰撞声，一声又一声。

天将亮时，素衣起身离去，甚至连招呼也没有再打。

知命离去，沐千殇看了一眼两人，也没有再多留，迈步远去。

“夏子衣，不要输给自己。”

话说落，墨白大氅消失晨雾中，再也看不到踪迹。

破庙前，夏子衣睁开双眼，漆黑冰冷的眸子依旧看不到丝毫情绪，却是牢牢记下了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