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卿虽然着急,但是走的不快,起伏掩映的深宫中,行走起坐皆有力度,狂奔乱窜之人要么是天大的急事,要么便是冷宫中的疯子。
远远的,已经可以看到宫墙,她的心跳猛地加快,在陶然轩的门外,两个侍卫纹丝不动的站着,她从左右瞅了瞅,并没有看到其他的岗哨,也是,这里已经是一个失宠毫无翻身可能的妃子,还会有谁多花心思守着她呢?
宁卿顺着矮树丛走到另一处墙边,左右一看,然后果断的伸手勾住了墙头,刚刚用力,手掌顿时刺痛,她松手一看,手掌间已经被细密的小瓷片个了数个小口——这墙头上竟然镶嵌着无数的陶瓷碎片。
她咬了咬嘴唇,从一旁的树丛下抠出两块泥巴,啪的一声拍在了墙头,然后就势一跃,撑到了墙头上,定眼一看,果真如此,整个墙头除了个别出,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小碎片,有的已经长了青苔,这样的碎片扎到身体里,少说也得发一会糊涂烧。
她仔细看了那处没有碎片的地方,然后翻身跳下墙头,这泥巴,一股难闻的味道,说不出来,跟马尿似的,宁卿皱皱鼻子,矮下身子仔细看了看。
冷宫也分两进院落,整个宫里冷飕飕的,并没有初夏的惬意,安静的有些怕人,到处能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也不知道是长蛇还是老鼠。
她跳下来的地方是一块小小的菜地,正前面是一棵棵三尺有余的绛珠草,全株无毛,茎粗壮,分枝,绿色。打着一朵朵饱满的骨朵儿。
绛珠草植株柔弱,姿态娇艳,卓于草莽,生命短暂,于深秋最红艳时遭寒霜遂戛然而止。
在旁边,有丝瓜,苦瓜,还有一丛茂盛的菜叶,却是不知道什么名字。
宁卿顿时心头一涩,她的姐姐,从小是拿书执笔的手,闺阁女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入宫之后,更是锦衣玉食,何曾想到,现在竟然还会要自己如农妇一般种植菜蔬裹腹。
她不知道里面会不会有其他偷懒的宫女太监,因此,强忍着心头的酸涩,俏俏顺着墙根溜了进去,陶然轩以前那个妃子是女道士出身,因此殿中还有残留的经卷书籍,都一并堆在一起,此刻却有一丝烟火缓缓从顺着窗楞蔓延,宁卿定睛一看,里面赫然便是她那千娇百媚的姐姐,她这一眼,眼泪差一点就掉了下来。
宁妃蓬着头发,一只脚赤着,正在房中点着一个简易的小台,上面放着一个已经看不清颜色的陶罐,罐子里面青幽幽一片,不知道煮着什么,她的脚下,对着一大摞的经卷,被撕成一页页的引火,屋子的另一侧,有很多劈碎的木头。
她的一声阿姐几乎就要出口,但还是生生忍住,再次察看了四周无误,她这才放心走进去。
宁妃正好擦着额头的汗,将一根快要引燃的木头放进去,也许是因为木头太沉,顿时将已经有了火势的引纸压熄了,她叹了口气,伸手又去够那经卷,却没想到被一只手抓住了。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尖叫的瞬间,一只柔软的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巴,这和过往的情况似乎不同,她看见一双湿润而悲喜的眼睛,一个陌生的宫娥悄无声息的在她后面,轻声唤她:“阿姐。”
两个姐妹终于在烟雾中拥抱在一起,宁卿感觉到姐姐坚硬的肋骨烙着自己,让她一阵阵心酸:“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宁妃的眼泪眼烟雾中流淌的越发肆无忌惮:“都是姐姐害了你们,要不是我……”
“姐姐为宁家带来风光和富贵的时候,我们便应该想到他日不同的境况,这怎么能怪姐姐。阿姐能告诉我,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宁妃伸手捂上自己的肚子,忽的叹息:“我先带你见个人。”
已经两柱香的时间过去,宴会渐渐进入*,宾主尽欢,宁卿还没有回来,阿锦忍不住一看再看。
长公主便低声跟阿年说了一句,她过来对阿锦道:“新来的阿恒没见过世面,去了这般久,可不要出了纰漏,去看看。”
阿锦心下巴不得这句话,立刻领命离开,她身上是长公主府邸的服侍,自然有宫娥认识,问了几人,便隐约摸到宁卿离开的方向:“这个笨蛋,果真走错方向了。”
她跺跺脚,追了过去。
她走的是明眼一看到底的路,而宁卿走的却是她当年自己发现的小径,因此,一个在来路,一个在去程,并没有碰见。
宁卿回到宴会上时,没有看见阿锦,倒是另一个大丫鬟远远迎上来,瞪了她一眼:“去哪里了,怎的现在才回来?”
“回姐姐的话,阿恒刚刚走错方向,一时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