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了半天,整理好思绪,王慎才去见李成。
“可是王道思来了。”走进李成的中军行辕,和先前这里安详宁静不同,屋檐下已经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卫兵,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身上的铁甲叶子哗啦着响。李成冰冷的声音传来,再不复以前的温和宽厚。
“正是在下。”
“进来。”
王慎正要进去,一个卫兵伸出手来,示意王慎交出手中兵器。
李成的中军节堂很大,起码两百平方,里面也没有放什么什物,显得空荡荡很是清冷。也如此,里面点了十几只蜡烛,还生了一口小火炉。
一进厅堂,王慎就感觉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难以想象前几日还是酷暑炎夏,淮北的冷天说到就到啊!
李成裹着大氅,坐在火炉前。看到王慎,就将凌厉的目光投射过来。
王慎先前在望台上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不等李成先说话,就抢先一步道:“天王,今日在下擅自做主答应天王为刘光世前驱,还请恕罪。王慎只想说一句话。”
李成低喝:“说来。”
王慎:“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
李成:“就这句?”
王慎:“就这句,在下的话已经说完,天王要打要杀,王慎绝无怨言。”说完,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和李成对视,神情显得无比坚定。他知道,像李成这样的大豪,若你在他面前服软企怜,说不定还真要被人拖出去杀了。
李成的眼睛同样雪亮锋利,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仿佛要迸出火花来。
“哈哈!”良久,李成突然发出洪亮的笑声,直震得窗户纸沙沙着响,在厅堂里回荡不休。
他这笑声响起,王慎不明就里,心中虽然有些慌乱,却咬牙挺直了胸膛。
“哈哈,哈哈,说得好,老子在泗州好好地睡觉,他李昱这只苍蝇在某头上嗡嗡乱飞,是人都想拍上一巴掌。别说你提议,就算没有你,没有招安这事,俺也要给李昱一点颜色瞧瞧。”李成继续笑道:“你本不是我的部属,也谈不上擅自行事,老子的军法也行不到你头上去。不过……”
看得出来,李成是真的非常欣赏自己。其实这也不奇怪,王慎能够以两百弩兵面对这数万贼军,硬是守了四天。若不是天上突降暴雨,搞好不好真要打出一场零伤亡的战争。这要的手段,已是可敬可畏了。李成对他的青眼和尊重,是王慎一刀一枪杀出来的。
见李成同意攻打李昱,又不责怪自己,王慎松了一口气,但听到他“不过”两字,心有纠紧了:“不过什么?”
李成猛地收起笑容,喝道:“不过,我手头可用之兵也三五千人,人家李昱可有十万之众,强弱悬殊。王慎,你告诉我,这一仗该怎么打?别跟我说什么点齐兵马杀过去就是,这种拼消耗的赔本买卖,俺从来没干过。若不拿出个章程,我军军法治不了你,某须饶你不得。”
王慎:“天王说的是,兵圣孙子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兵分正奇,在以正兵和敌军交战的时候,永远有埋伏一支多出来的奇兵预备队。曹操曹孟德注解孙子兵法的时候又说: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
他竟和李成说起兵法来,当然,所说的都是后人的理解和解释。
“战时,奇兵的作用是出奇不意,在战斗中出其不意地打乱敌军部署。如果能直接杀入敌人中军,截断敌人的指挥通讯,这一战也就赢了”
“如今天王已经占了平原镇这个冲地,想来已经引起李昱的注意,正带着大军赶来。天王带主力驻守平原老营,此为正。如果能够派一支轻骑半路截杀李昱,那就是奇兵。出其不意,定能毕尽全功。”
李成哼了一声:“舆图。”
王慎忙在大案上将泗州的地图找出来,铺在李成的脚下。
说句实在话,古人的地图实在潦草,比例尺也不对,但大概的山川河流还是看得出来的。
李成突然唰一声抽出放在旁边的腰刀,指着地图,冷冷道:“王慎,枉你也是知兵之人,看看这形势,还如何出奇?”
看到他突然拔刀,王慎心中大骇,以为李成要动手,差点冲上去生死相搏。
见此情形,急忙停了下来,定睛看去。
李成的刀尖在地图上游走:“这里是咱们平原镇,西面是都梁山阻隔。在平原镇以北是淮河,以东是洪泽大湖。如此,我军现在被限制在一片狭小的三角地带,毫无腾挪转圜余地。平原镇这边打了好几天,李昱的主力还在滚滚南来。可想,在都梁山——淮水——洪泽之间必然已经撒了不少贼军侦骑。这一线不过五十来里宽,我军只要一动,无论正奇,都逃不过人家的眼睛。你告诉我,又该如何出奇?”
他眼睛里带着疑惑,又带着讽刺:“王慎,你也别同我说要向东绕过洪泽湖吧?这可是好几百里路,等到你绕过去,李昱已经杀到平原镇,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王道思,没错,你是个人才。可是,你以前却没有带过兵。这几万人捉对厮杀的阵战可不是你带两百弩兵,布个阵势。”
王慎突然微笑起来:“天王,我说过要向东绕过洪泽湖吗?我也没有想过要学李昱,拾人牙慧也显不出在下的手段。”
“不绕道?”
“是,不绕。”王慎道:“我们可以直接从湖面上穿过去,也没几步路呀!”
“什么!”李成大叫一声:“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