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压压的羽箭划出无数的弧线,落到地上,填满两军之间的空地。
就在这个刹那,王慎竟然带着骑兵在孔彦舟前军阵前一拐,在弓手射程的最末端平平掠过。
他们厚实的马军冲锋队型在这个时候拉成一条长线,一个接一个地绕了个大圈子,转到孔彦州步兵阵的右侧。
“原来是这样……上当了……”孔彦舟突然明白,先前王慎单骑前来,并射杀自己的一个军官,并不是为了炫耀武力振奋士气。而是……为后面的骑兵标定射程射界,这个狡猾的小贼!
胆小鬼!
王慎的骑兵跑得好快,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冷兵器战争时间的大会战,列阵而战,军队阵型都结得厚实,可说是人挨人,人挤人。三万人立在一起,起码有两三平方公里。两军也就最前方的千余人接触,后面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前边究竟是什么情形。很多时候战都打完了,后军还不知道是怎么赢下来的。
孔彦舟大阵右翼的士卒自然也是如此,等到泗州军踏白近至眼前二十步,才惊慌地大叫起来。
牌子手和长矛手混乱地转向,弓手下意识地开弓。可这个时候又有一个问题出现,一般来说,人都是右撇子,以左手握住弓臂,右手拉弦。仓促之间要想转身右射,动作却显得异常别扭。
这个时候,“答答”如同爆炒豆一样的弩机声传来。
在飞驰的马背上,踏白军开始射击了。
二十步的距离是何等之短,而神臂弓的力量又是何等之大。
一排接一排只穿着薄皮甲的弓手被射穿身体,飞溅着血沫子中箭倒地。
在强劲的神臂弓下,孔彦舟的弓兵几乎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就被一个接一个飞奔而过的敌人的弩骑扫荡一空,就连后面的刀盾兵和长矛手也纷纷中箭。
惨烈叫声此起彼伏,孔家军右翼开始混乱了。
转眼,王慎带着骑兵就从前军到中军,然后到后军,挨个地给孔彦舟点了一次名。
但他却没有停下来,骑兵跑到孔家军后方远处,猛地兜了个小圈子,调整好队型,再次杀来,对着已经一片混乱的孔军发起冲击。
五百骑飞速前冲,飞速拐弯,又飞速转身杀来。
实在太快了,这么多人马,他们又是如何做到不相互拥挤,整齐有序的?
孔彦舟心脏蓬蓬乱跳,心中大叫不好。
但已经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了,这一次,王慎和他手下的骑兵却没有放箭。事实上,也没有时间。神臂弓射程远,威力大,可上弦实在太慢。需要杵在地上,用脚踏张,以腰力开弓。坐在马背上,根本就没有可能。
收起强弩,所有的骑兵同时抽出长长的弯刀,双手执柄,拖于马颈之后,刹那间就和混乱的孔家军挨在一起。
飞奔战马蕴涵着巨大的势能,骑兵根本就不用做出任何劈砍得动作,长长的略带弧度的刀刃很流畅地从步兵身体上划过。
本来,泗州军踏白手上的马刀都短,若是正面冲锋,刀子还没有砍中敌人,就被人先用长长的长矛捅下马来。但此刻的孔家军已经被他们用神臂弓射得一团混乱,根本就组织不起的反击。
“刷拉刷拉!”令人胆寒的刀子割入肉体的声音响彻天地,甚至盖过了轰隆的马蹄和士兵们的叫喊。
人血这个时候才喷将出来,标上天空。
大阵的右翼瞬间被血雾笼罩了,在炽烈的阳光下甚至升起一道小小的彩虹。
那是人血之虹。
巨大的杀伤,一地的尸体。
等到王慎和骑兵又转到步兵方阵最前方的位置,孔彦舟终于回过神来,大喊:“放箭,放箭!”
响亮的战鼓擂响,黑压压的箭雨泼出。
可惜,王慎好象早已经预料到这一点。骑兵们在转到孔家军前军阵前的时候,突然散开,转身向回跑去,瞬间脱离弓手射程。
泗州军踏白一开始是墙式推进,然后是拉成一条长蛇,连兜两个大圈子。现在却瞬间撒开,回归本阵。
当真是轻松惬意,从容潇洒。
到现在,竟没有付出一人死伤。
这样的骑术只能用惊世骇俗四字来形容。
孔彦舟这才发现自己一身都被冷汗沁透了。
泗州军骑兵退下之后,王慎反又再一次和身边的掌骑侍卫拉停战马。
他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夺了一面孔彦舟军的旗帜。
他一把将大旗回头扔来,放出一声响亮的长啸。
那头,泗州军的步兵已经开过来了,就在二里地外紧张有序地布阵。
见到军主的威风,千万人整齐大吼:“威武!”
“威武!”
“威武!”
如此三声。
王慎才拨转马头,缓缓跑回去。身后,那面黑虎大旗嚣张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