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桑含笑点头:“好比沼泽,你刚踩进去的时候觉得无妨,但等到你想脱身的时候,已经越陷越深,很难再出来了。”
孟棋楠紧皱眉头:“那该怎么办?只能一直陷在里面了?”
“也不尽然,有时候你运气好了碰见旁人,也会被救出来。这种情况下,你虽受了些罪,却能安然无恙,不过你大概再也不会靠近沼泽一步,而是永远避开他。很多人都会选这种办法,最终他们都会痊愈,但也会落下一辈子的残疾——再也不敢、甚至是无法情动。”
爱上一个不该爱或者爱不起的人,他就彷如一片沼泽,你明明知道不能去,却还是忍不住偷偷靠近,希望接近他一点点。就算泥沼终将没过头顶,就算未来不会光明,你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苏扶桑深谙此情。
孟棋楠若有所思,捧腮又问:“没有其他的医治办法么?”
苏扶桑倚着廊下的彩柱,微微仰头,眉眼里充满了柔情,还有几分希冀:“也许彻底沉下去也不是坏事,兴许其中另有一番景象呢?既然早已病入膏肓,又何必费力医治,听天由命罢。”
他大概是在想子渊吧?孟棋楠觉得他肯定是在想子渊。他们的情感明明不容于世,却让她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情怀。这样隐忍、付出的苏扶桑,爱一个人竟然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从前她根本无法理解,如今却好像忽然开了窍,品到他的酸甜苦辣。
孟棋楠望着他漂亮的脸庞,眸光隐隐闪耀,并没说话。
苏扶桑垂下眸子,见她表情懵懂天真,遂微微一笑:“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如果能为心爱之人而死,我死而无憾。情动、深陷、无我、唯他……以至生死相许,何等凄美何等气概,个中滋味或甜或苦、或伤或痛,并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必须自己体会方知奇妙。所以不要怕,人生难得病一场,爱一场。”
“人生难得爱一场。”孟棋楠喃喃重复他的话,像只刚闯入人世的小狐狸,尚不了解人间的情爱,“喜欢一个人喜欢得连命也不要了?你说的话好难懂……哎呀不想了不想了,头都晕了!”
她甩甩脑袋,决定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连同表叔公都扔到九霄云外。她问:“子渊恩科考得怎样?放榜了吗?”
说起这个苏扶桑露出真心实意的欣喜笑容:“就差最后一场殿试了,杨翰林说本届状元十有八、九是子渊。”
“子渊这么本事!”孟棋楠惊叹,也打心眼为苏扶桑高兴,不过一转眼她又提醒道:“常言道驸马爷、状元郎,苏公子你可要小心呀,万一子渊被哪位公主郡主看上,要了他去做夫君,到时你哭都来不及!”
苏扶桑眼帘一垂,没什么所谓的样子:“其实这样也是好事,在官场上没有背景怎么能行,子渊若能娶个世家千金,朝中有人帮衬着,在家举案齐眉的过日子,那便再好不过了。”
孟棋楠用力拍他肩膀一掌:“好什么好!那你怎么办?你为他做了这么多事,上回差点被姓黄的混蛋那……那个,他凭什么飞黄腾达了就要一脚蹬开你跟别人好?哼,这种负心汉就不该帮他,该乱棍打死!”
表叔公也是,寡人陪你吃喝玩乐兼暖床睡觉,你凭什么利用完了人家就去宠纪婕妤了?合该把表叔公也乱棍打死!
她越想越气,言辞也就激烈了些。苏扶桑诧异地看着她:“娘娘,我只是说如果而已……现在谈这些言之尚早了。”
孟棋楠自觉失态,有些尴尬,她吐吐舌头:“我也是气不过嘛,万一他真的这样对你,我替你想个法子了结了他,帮你出气!”
苏扶桑收回了诊脉和丝帕,俏皮地眨了眨眼:“多谢娘娘关怀。不过我觉得您现在应该担心的是自己的病,那药引子颇有灵性,娘娘千万别让他跑了才好。都酉时了,微臣该回太医署复命了,贤妃娘娘,告辞。”
孟棋楠跟他告别以后,捏着手绢回味了一下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不以为然地跺跺脚:“呸呸,谁稀罕破药引子,表叔公能温香在怀,寡人还不是可以左拥右抱!”
守身如玉固然艰难,想红杏出个墙还不容易了?哼。
纪婉兰封妃的消息当天就传遍后宫,隔天各宫纷纷送了贺礼去紫兰殿,众嫔妃经过含冰殿时,可再没人进来向贤妃娘娘问声好。
红绛气得乱揪园子里牡丹:“一群见风使舵的主儿!咱们娘娘还在这儿呢,一个个就明摆着不待见了!不就是个贵妃么,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当皇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