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忠静静的站着没有说话。
私人医生夹着烟,看到不远处往这边走的杜义,将只抽了一口的烟扔在地上捻灭,低声道:“从光片上看,造影环状不规则,虽然x片只是辅助检查,但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阮少的体征。”
“我怀疑有癌变的可能。”
“林少若有意知道,就告诉他吧。”
说罢,开车扬长而去。
杜义拎着金属密码箱走到杜忠身边,凉风扫起地上飘落的黄叶。
“冬天要来了。”杜忠开口道。
杜义将密码箱放进卡宴的副驾驶,扶着车门道:“不,已经是冬天了。”说罢,侧身让杜忠看清身后的密码箱,意有所指道:“不知这条命还能活多久。”
私人医生走后,阮思行合上眼放松了警惕,疲惫不堪的身体瞬间进入深度休眠的状态。
……
天空灰蒙蒙的飘着雪花,处于郊区的别墅四周静谧无声,阮思行站在雪地里一时有些茫然,随后他意识到这是在梦境中,他明知道,却无法在现实世界中清醒。走了几步绕过大理石艺术雕像,阮思行看到了年少的自己。他站在本家的大门外,像是刚刚放学回家,身上还穿着学校里单薄的套装,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冻得小脸发红,却没有阻碍他执着的等待。地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时间仿佛都在此刻静止,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阮思行和年少的他。
阮思行无声张口,觉得口中发涩,他转过头不再去看冻得瑟瑟发抖的自己。
只一个转身的瞬间,阮思行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眉眼中已经有阮思行成年的模样,只是略显青涩的脸部轮廓证明他年纪尚轻。此时他被两个虎背熊腰的人按在床上。站在床边的人看不清相貌,只是一双手比钢筋水泥更加有劲,死死的攥着他的手腕。挣扎不开的他眼角发红,眼中含水在昏暗的灯光中泛着光泽,闪闪发光。然后令他深恶痛绝的私人医生举着尖细的针头,插入他被抓的没有血色的手臂上。阮思行看到自己恶狠狠的对站在床边的男人说道
“……,我不会放过你的。”
稍显稚嫩的声线显得有些色厉内荏,就像是笼中的宠物不自量力的想要冲脱束缚,可怜又可悲。阮思行突然想笑,嘲讽的看向躺在床上挣扎不休的自己,仿佛是在看另一个人。
空寂的地下室内又只剩下阮思行和年纪尚轻的他。躺在床上的他看向紧锁的大门,手指抓过手臂,划出一条条深红色的印记。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眼中的愤恨逐渐被迷茫所代替。
静静地站在阴冷的地下室,不知过了多久,阮思行感觉身后有只温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记忆深处的熟悉感纷至沓来,阮思行心中一暖,迫不及待的转过身却没见到他所期待的人。只是脚底雪白的天鹅绒地毯上躺落一只马克杯,杯身朴素没有任何其他的图案,瓷釉泛着光泽,像是阮思行的闪着泪光的眼睛,令人赏心悦目。
杯底有一行端秀清新的字,阮思行弯下腰想要看清那几个字。
伸出手刚刚触摸到杯耳,
阮思行感受到了窗外的亮光。
夕阳缓缓落入城市边缘,侧卧安静的只能听到墙上的壁钟秒针走动的声响。桃木的床头柜上摆着五六个药瓶,还有那只和梦中一模一样的马克杯。
意识逐渐恢复,阮思行觉得手指冰凉,缩进了被子里才发现正在输液。三百毫升的输液瓶身没有标签,液体带着淡淡的黄色,此时已经输入一半多了。阮思行像是做过了无数次般动作简单准确,拔下针头,按住针孔坐起身靠在软枕上。
差不多剩下的液体要输完的时间,杜忠轻声推门而入。看到阮思行已经清醒,目光在输液瓶上顿了顿,表情毕恭毕敬,开口问道:“阮少,有什么需要的?”
阮思行人醒了,思维却还有些混乱。听到杜忠的声音,下意识的抬眼看去,神色中毫无防备。看清来人后,眼神才逐渐变得同往常一样,声音发涩吐出一个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