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妃是个大美人,当年也是名冠京城的第一美人,怡郡主从小就格外在意长相,更忌讳别人说她长相不及成王妃。她身份高贵,从小就被人捧着,但她自己却在这个上面格外的认真,不会逼着别人说她比谁谁谁好看,但见到谁比她好看,就格外的讨厌谁。这样敏感的诡异自尊之下,她虽然跟沈沁没什么接触,却一直格外讨厌沈沁,当初听说沈沁嫁了个穷书生,最后跟着穷书生离开京城,她比谁都高兴。
如今见着沈沁,褪去了当初刻意的低调,不仅身份上高她一筹,浑身似乎也散发出一种耀眼的风华,让她自惭形秽,又忍不住更加讨厌。大约就是这种复杂的情绪,让她忍不住狠狠抓住沈沁出身为沈家庶女这一把柄,努力的做出高傲不屑的样子,仿佛这样能让沈沁低她一等。
沈沁看了怡郡主一眼,虽然一向有些疑惑怡郡主为什么一直格外看她不爽,却也没打算追究,怡郡主毕竟是夜云祥的妹子,而对夜云祥,她始终也存了几分感激的心态,毕竟他是当初单纯的对她表现善意的少数几个人之一。
怡郡主见沈沁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更觉得自己被沈沁蔑视了,推开身边的丫头,道:“你什么意思?让我跟那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道歉?她是什么身份,跪在本郡主身边本郡主都不屑看一眼!”
“南纤,你爹爹是如何教你的,自去办就是,不用给姑姑留面子,出了事姑姑我顶着!”沈沁面色一冷道,她一直知道,想药谷一样的门派一向是清高肆意的,由不得旁人随意侮辱,是以就算她将南纤带到了京城,也并没有刻意教她所谓的规矩,更不曾拿那些身份等级压制她。
南纤出来之前,师父曾告诫她,外面与药谷不同,不能拿药谷的一套行事来,否则会给沈沁惹麻烦。此时南纤虽然生气,却有些犹豫,道:“算了,反正她也就说了几句话,我们跟她一般见识,不是跟她一样吗?反正她也不能将我如何。”
怡郡主脸色更加不满,正要开口,却听叶氏沉声道:“松儿媳妇!”
怡郡主脸色一变,到底咬着唇不再开口。她十分清楚,她是成王府的郡主不错,但更是沈家媳妇,即便身份再高,不尊长辈一样,即便她父母也不会为她说话,更何况她那两个一向将礼仪规矩挂在嘴边的哥哥,到时只怕还要狠狠的说教一番。正是这个缘故,怡郡主一向觉得嫁到沈家委屈了她,却也不敢对沈相和叶氏表现出倨傲的样子。
叶氏见怡郡主收敛了神色,向沈沁道:“昨日才出了许多事,你也有许多事要忙,就不多打搅你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又看向南纤道:“郡主并非有心的,小姑娘莫记她的气。”
南纤知道叶氏的身份,自然不会让沈沁为难,大方的摇摇头道:“纤儿不会的。”
叶氏满意的点点头,对南纤也有些好感,小姑娘年纪不大,却也落落大方,举止间虽然与京都的大家闺秀不同,却没有丝毫粗俗小家子气,难怪沈沁格外看重她。而叶氏这么多年的阅历,自然也有看人的眼光,南纤说是沈沁娘家的穷亲戚,可这一身的气度,却不像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心里也猜想着南纤的来历。
送走了叶氏和怡郡主,沈沁才看向南纤,道:“纤儿,你与旁人不同,是药谷的嫡系弟子,没有必要让自己受委屈!”
☆、第一百零七章 积德
南纤笑笑道:“师叔祖不用为纤儿担心,纤儿不委屈,纤儿是那样好欺负的人吗?只是不想生事罢了,这里毕竟不是药谷。况且,沈夫人是师叔祖的嫡母,她们是来探望师叔祖的,怎么也不好同客人计较,旁人只会说我们不识礼数,不过,这也是她们还没有太过分,否则,纤儿才不会傻傻的让人欺负!”
沈沁听南纤这样说,笑笑道:“我家纤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为了奖励我们纤儿,明天带纤儿去百草园逛逛怎么样?”
“百草园?师叔祖,纤儿可以去吗?”南纤听到百草园一阵激动,与药谷齐名的医学门派也就百草园一个,虽然外人一向拿两派作比较,但南纤一直觉得,若是两家能够互相学习,必定大有好处,只可惜药谷一向不入世,百草园一向不大管江湖事,两家倒是确实没有过多的往来,以至于南纤对于百草园一直存着万分的好奇。
“自然!”沈沁点点头,“京都这边,也就百草园里的药材比较齐全,明日我要去找几样药材,到时叫徐逸陪你四处逛逛。”
“徐逸哥哥?”
“是啊,夫君只是因为他师父要培养他做全才,才什么都学,实际上徐逸才是真真百草园的传人,你别看他年纪不大,医术比你大师兄也不差,要说实际经验,恐怕比你大师兄还强些。”沈沁解释道,说起来徐逸也是京中大户人家出身,他父亲如今官至二品,兄长是云臻前一期的武状元,可以说是世家大少爷,只可惜天生体弱多病,让他爹送去求医,结果人家看中了徐逸的天分,硬是留下做了关门弟子。
“真的!”南纤一脸的惊讶,“可是我从来没有见徐逸哥哥给人看病啊!”
沈沁听到这个,忍不住摇摇头,徐逸是云臻他们师兄弟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如今才十七岁,可墨家坑徒弟的传统是不分年龄的。当年徐逸的病确实不好治,他师父一面给他控制病情,一面用他做实验研究彻底治好的法子,原本是大好的事,可惜徐逸从小到大阴影太过深重,一向能不给人看病绝对不会动手,平时间功夫都花在炼药上面了。
“他一向是小马能动手绝不自己动手,喝药能解决绝不动手扎针,反正除非一只脚踏进阎罗殿的,旁的你基本见不到他出手。”沈沁摇摇头,看见南纤一脸的惊讶,笑道:“世间一流的高手,谁没点怪毛病,不用在意的,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徐逸绝对不敢丢下你不管。”
“切,我才不信我的医术永远赶不上徐逸哥哥,哪里就需要他管了!”南纤微微噘着嘴道。
“这个嘛,论天分徐逸不比你差,论师父,徐逸他师父明显比你师父还有我都变态,更重要的是徐逸年纪比你大,你想超越他,果真是比较难的。”沈沁摇摇头,表示有些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次日沈沁果真带了南纤一道去百草园,叫徐逸陪着她四处走走。徐逸虽然心理阴影比较重,但对从小在里面长大的百草园还是有很深感情的,自然能做个合适的导游。
沈沁只是过来寻几样药材,有百草园的小药童帮忙,很快就找好了,去看时,就发现相比起王府,南纤果然更喜欢百草园。沈沁带南纤过来百草园的目的,本来就是打算让南纤呆在百草园,她将南纤带出药谷,是因为南纤天分极佳,不希望她困在药谷的一方小天地中。另一方面,她与药谷和百草园都有接触,自然知道两家医术都有独到之处,但若是能博采众长自然是更好的,所以,她一开始就存了让南纤接触百草园的意思。
无论哪个时代,都有想要偷师学艺的人,沈沁虽然希望两家能有交流,却也不希望给任何一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个人选就得慎重。最开始时她想的是培养阿筹,毕竟云臻是墨家人,医术学自百草园,她又是药谷掌门的师妹,阿筹学习两家医术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但这个想法原本就存在问题。且不说阿筹年纪太小,就算启蒙也还要等一等,更别说这样的专业技术,万一阿筹不喜欢,或者完全没天分呢?
所以沈沁接触到南纤的时候,就觉得南纤是个十分难得的好苗子,天分好、肯努力、自己也喜欢,尤其心地单纯善良,没有不该有的心思。徐逸原本就十分聪明,在自家嫂子特意安排他陪南纤在京城游玩时,便命猜到沈沁有些想法,至于医术外传什么的,墨家一向不是故步自封的,也不存在什么需要藏着掖着的。而相处了这些时日,他也算熟悉了南纤,年纪虽然小,在许多东西上面却十分有见地,只是,每每想到他与南纤萌萌的辈分差,总有一种莫名的郁闷。
正因为如此,南纤拉着沈沁的衣袖,要求留下参观几天时,沈沁下巴微抬,道:“问你徐逸哥哥!”
“……”徐逸看了自家嫂子一眼,对上南纤小兔子一般的目光,点点头,道:“我叫人给你安排住处。不过,我有言在先,百草园可比不得师兄那边的王府,你要是住不惯,我不会迁就你的啊!”
“嗯嗯!”南纤赶忙点头,她自小在药谷长大,从小最亲的就是药材,到了京都,虽然沈沁照顾她很用心,但她还是觉得王府住着不如药谷舒服。而百草园,虽说不是药谷吧,但郁郁葱葱的药草也给她一种熟悉的亲近,叫她一来了就不想走了。
沈沁同南纤挥手,看着自家师弟对着小徒孙微微带着宠溺的目光,心里默默的想一个问题,若是有一天南纤果真嫁了徐逸,那么是她跟着徐逸叫她嫂子,还是徐逸跟着她叫师叔祖?为什么她默默地偏向后者呢?
沈沁同南纤告了别,便带着紫青紫玉两个往回走,路过一个巷子时,突然一个人扑到车前,撑着浑身的力气,只吐出两个字:“救我……”
“王妃……”外面的车夫不知如何处置,向里面道。
沈沁听到那两个字,突然有种莫名的苍凉,也没有顾及其他,道:“将他带上来!”
“是!”车夫应了一声,很快一个身着浅褐色短衣的男子被抬了上来,沈沁往里退了退,示意紫青和紫玉看看人的情况。
紫青紫玉一个出自药谷一个出自百草园,虽说两人都是特意挑选的武功好的以便保护沈沁,但医术也不差。紫青简单地检查了男子的身体,正打算说话,马车却突然停住,有紫玉拉着没有受伤,那男子却没有这般好运,原本就伤的不轻,这下额上又长了一个大包。
“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车夫险险地停住马车,沉着一张脸道。
“闲事莫管!有没有见到一个穿灰衣的受伤的男子?”前面一队人一共六个,看打扮都是混混的模样,但车夫也多少会些功夫,自然看出这六个人不同寻常的功夫,想到刚刚被沈沁救上去男子,心里有个数,脸色却不变,道:“没有!”
“那人分明往这边过来了,大哥,兄弟们上去搜吧!”一个提着棍子的混混道。
“放肆!”沈沁没有动,这冷冷的喝了一声,道:“谁敢搜百草园的马车!”
百草园三个字一出,刚刚还嚣张的男子立刻就缩了回去,他本是看着这一辆马车也没有护卫跟随,看着样子还是女子出行,生了几分占便宜的心思。可百草园是什么地界,便是王侯世家都得罪不起,谁还能保证自己没个生病的时候,得罪谁都不敢得罪大夫。
领头的原本也怕让人混在马车里逃走,但既然是百草园的马车,还当真动不得,摆摆手示意几个人退到旁边,目光却紧紧盯着马车,生怕露过半点痕迹。
沈沁自然知道外面的人盯着,人上车的时候她就往炉子里添了一些药沫,氤氲的药味掩住了男子身上淡淡的血腥味,至于药味么,百草园的马车有药味有什么奇怪的。
离得远了,紫青才道:“他受了内伤,腿上应该受过重伤,尤其还中了毒,情况不大乐观。”
“先保住他的命,旁的回去再说。”沈沁不是很喜欢蹚浑水,尤其现在他们家一堆的麻烦,但作为一个大夫,骨子里还是有些医者仁心的,遇见了,还真做不到见死不救,心里还得安慰自己,这是在给儿子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