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而饮酒,只是在眨眼之间,窗外已是阑珊灯火。
旧年未尽,新岁迟来,声声爆竹,应承着天际炸开的烟火,为黑漆漆的夜空,添了几抹六色五颜。
凡人,只怕早就醉倒在酒桌上乱语胡言,三个修士,却是真正的千杯不倒。
罗天端着半盏酒水,看着窗外的夜色,口中淡淡的一声叹息。
自此,修行已有将近三年,长生依旧是遥遥无期。
乾元子虽然稳稳的坐着,但心中的感叹,却是不比罗天少上半分。
相比罗天,他修道的年份,要长很多,两百多年的岁月,对于凡人来说,足以活过两世还多,其中的辛酸,又哪里是只言片语可以说破的?
两人之间相视一笑,皆是无言。
同是修士,自是理解彼此之间的处境。
汪瑞缺少没有那么多感叹了,对他来说,有个富足的家境,有个满是幻想的少年,已经是许多人难以触摸的幸福了,不像是罗天年少的时候,那么多的血雨腥风,也不像是乾元子的少年,除了山中一年一度都约莫相似的景色,一板一眼,都近乎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面孔那般的单调。
也许相比两人来说,汪瑞才是青年人该有的心境,但对于罗天和乾元子来说,确实要奢求很多,也求之不得。
最后看了一眼天边的新月,将杯中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罗天这才记起来,似乎自己还有正事没有做,不过想想,以那卢先生的意志,只怕也是消磨的差不多了。
乾元子想知道的结果,只怕今夜就该有了眉目了。
真相几何,其实罗天心中也早早的有所推测,只是看近日,魔道来势汹汹,只怕再好的结果,也不会是罗天想看到的。
正是因为如此,越是逼近了真相,罗天反倒越是有些难以释怀,以至于在此地站了很久,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根本不会以人的意志转移,哪怕是修士,也远远不能左右这世间的一切,与其逃避,倒不如早些去迎难而上,也比危机在不知道所料的情况下出现,应付的仓促要少了很多的威胁。
心中念念,罗天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他低低的叹息一声,这才对着乾元子开口:“道友想要的真相,想必等你我回去之后,就有了着落,想必道友与那天邪宗之间也有着沉重的恩怨。现在这个紧要的关头,魔道突然出现,也不知是打着什么主意?”
“先去审问过那筑基修士,你我在做决断吧?魔道修士,大多自私自利,为了修为提升,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别说是与我正道为敌,便是同门,师徒之间,也少不了杀戮。只是相比他们,我们的弟子少了很多血雨腥风,往往每次正邪大战的时候,正道就要损失很多优秀的后辈。虽然我也不想交战,只是形势所迫,根本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年还在埋怨师父,为什么不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自己,真是天真的有些可悲了。只是,非是站在这个位子,就永远不知道下面的风景。道友想必也有一些感悟,应该能够明白我的苦衷。”乾元子一样,也是长长的叹息一声。
即便是身为昆仑的掌教,已经是站在修真世界最为顶端的修士,他一样有些无奈,看似无所不能的力量,在威胁面前,依旧不足以保全一切,也唯独一战,才能将一切危机消灭殆尽。
修士本身不好战,至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都安于能够稳当的修行,坐在山中,看着日升日落。
罗天是真正在战火之中成长起来的,他也一样的厌倦了尔虞我诈。
只是世间的一切,根本就不是道理能够说得清楚的,看似一切都能够运筹帷幄,按照心意来做,但这也只是旁观者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就像是乾元子所说的,当时年幼的时候,他一样可以把道理说得一板一眼,以至于言辞灼灼的埋怨自己的长辈,可眨眼之间,自己站在当年长辈的位子上,做出的决定,却不是小时候心中所想的那样,而是及其极端的背道而驰。
一切看似荒唐,但罗天却是明白其中的苦衷。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很多时候,是可以选择不动手,但那样的话,死的人就是自己了。杀人看起来很残忍,但大多时候,都是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才不得已而为之。
“自是,罗某少年之时,尝在杀戮之中行走,死亡如风,常伴吾身呐……呵呵。”苦楚的一笑,罗天的眼神,也变得坚定起来:“不管魔道这次是什么阴谋,但只要是对我不利,我罗天也不会吝惜一战!不过……不过倘若是他们愿意合作,和我们一起打开世界之门呢?”
说话之间,罗天的语气一顿,眼神也瞬间落在乾元子身上。
“别的我可以既往不咎,但天邪宗中有一人,与我之间有刻骨铭心之仇,不砍下此人的脑袋,我誓不罢休。原本也是一些往事,但道友执意问我,那贫道也就无需隐瞒了,其实,蜀山和龙虎山中,高层也是一般,我们一样都是和魔道之间有着生死大仇,不同的是,有人死了师长,有人死了青梅竹马,有的则是师兄弟之间的仇恨,哪里能够因为他们答应合作,我们就可以罢休?”乾元子似乎也想起了一些旧事,脸色狰狞的表情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