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神识的波动和速度,生怕引起那些魔族的注意,但探查的时间越长,他的心就沉得越深。整个小镇,三千多户人家,两万多人,都已经被集中到这个院子里,而学堂的教习和学生,也几乎一个不缺——除了邝柏松那个小子。
突然间,侯仁之的神识微微一动,他发现,在数里之外,某一座小小的房子里,有一个身影在里面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随即缓缓后退,向相邻的另一间房子慢慢走过去。
这个人一直猫着腰,动作又轻又柔,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但侯仁之还是立即认出,正是邝柏松。
“他在干什么?”看着邝柏松从第二家房子里出来,猫着腰飞速向村外边跑过去,侯仁之有些欣慰,他知道,只要这个小子跑出村子,也许就能捡回一条命,成为这个小镇上唯一一个幸存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侯仁之心中,却又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诸位小镇原住民!”就在侯仁之心头泛起复杂思绪时,一个难听的声音,把他的神识拉回了眼前的现实。
那个魔将开口了,他的声音很大,但非常难听,就像是两片粗糙的石头在摩擦,听上去那么嘶哑,那么嘈杂,让人一听之下,立刻会产生一种心烦意乱的感觉。但让侯仁之惊讶的是,这个魔将说的,竟然是纯正的仙界人族语言,虽然听上去多少有点生硬。
“我们是河桑族修士,是光明的儿子,是父的信徒!”魔将在胸前比划了一下,侯仁之发现,这个魔将比的,是一个十字形状,和魔将身后的巨大架子形状一模一样。
这难道是魔族的礼节和标志?侯仁之心念转动中,只听那魔将用那种呕哑嘲哳的难听声音继续说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传播我们的信仰,为了传播光明的福音,为了给仙界带来根本改变,为仙界万亿生灵带来更加光明的未来!”
一番话,说得侯仁之迷惑起来,难道这些人,其实并不是魔族?古老的传说中,魔族凶狠残暴,所到之处寸草不生,何曾浪费半点口舌?而周围的小镇居民们,身体也逐渐逐渐停止了颤抖,看着那个魔将,眼神中一片迷茫。
这些居民们,在这一天刚刚开始的时候,就遭遇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对破门而入的黑衣人,猝不及防的他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三下五除二就被禁锢了修为,被带到了这个大家都非常熟悉的大院。一路上,他们看到了无数这样凶悍的黑衣人,看到自己的邻居一串串被押着走出来。偶尔,会听到某些地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灵力爆炸声,但很快就偃旗息鼓,然后他们就会看到几具尸体,从那些地方搬出来,同样集中到这个大院之中。
这让他们感到无比害怕。
这些一辈子老老实实,甚至就连正式的修士都算不上的人,陡然面对这样的巨变,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些凶悍的、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的恶人,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会不会杀了自己,甚至把整个镇上所有人都屠杀一空?关于魔族那些杀人如麻凶残邪恶的传说,猛烈地冲击着他们的大脑,冲击着他们的心灵,让他们的心,整个坠入深渊。
但是现在听这个魔将的说法,事情似乎,大概,也许并不那么可怕?人们的身体还是没有办法动用什么灵力,但他们的耳朵已经不由自主地竖起来,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只要你们虔诚地信奉光明,只要你们愿意将自己的灵魂和身体,全部奉献给光明,伟大的父,将会带给你们更加美好的未来,无论你们现在是什么修为,无论你们的资质天赋如何,你们都会发现,你们的修行速度将会大大提升,你们的修行之路将会变得更加平坦,你们的实力将快速增加!”
魔将的声音还是那么难听,还是那么让人心烦意乱,有些人还在向着魔将怒目而视,但有些人,已经开始犹豫踌躇起来,更有些人,脸上甚至露出期待的光彩。
修行大大加速,修为快速提高,岂非每个人心中最热切的期盼?如果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岂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所有这一切,我们只需要你们虔诚信仰光明,只需要你们诚心皈依父,顺着父的指引,不需要你们付出任何其他代价!”魔将的话,让更多人犹豫起来,但是下一刻,魔将的语气就变得极为严厉狰狞,“但是,只要你们信奉了光明,你们就不能再有其他信仰,所有的信仰,都将被视为异端,所有的反抗,都将遭到无情的抹杀——带上来!”
随着魔将的厉声断喝,几个魔士突然挥手,十几条身影猛然从半空跌落,重重摔在地上,尘土飞扬中,几声惨叫立刻充斥了偌大的大院。
“赵晓清!”侯仁之眼神一凝,立刻分辨出一具完全没有生机的身体,随即又辨认出来,这十几条身影,有的已经全无气息,有的却还活着,但是无一例外,都是小镇上修为最高的几个居民。
“血祭,开始!”魔将大手一挥,白光闪动中,那个高大的十字架旁边,忽然多了十几个相同模样却小了一半左右的十字架。随即,地上的十几条身影像是被一股大力击打着,轰然飞起,重重砸在架子上。几个魔士双手连挥,一道接着一道乌黑的长钉,呼啸着穿过十几个人的身体,将他们死死钉在高大的十字架上。
“啊——”惨呼声冲天而起,接还活着的居民,身体在半空激烈地挣扎着,抽`搐着,却根本没有办法摆脱这透体而过的长钉,鲜血,从他们身上喷涌而出,洒在十字架上,斑斑点点,却又迅速连成一片,看上去那么触目惊心。
几个魔士眼里射出嗜血的光芒,一道道乌光飞出,一根接一根的长钉,接连穿透惨呼着的人的身体,每一个被射中的人,都连声发出瘆人的惨叫,身体在架子上接连扭动着。
很快,他们的惨叫声就彻底变成了野兽一般的哀嚎,接着又变成了细细的气息冲击咽喉的嘶嘶声,像一只只濒死的鸡鸭,发出无助地哀鸣着。随即,他们的身体逐渐停止了挣扎,无力地悬挂在半空,再也无法动弹。
鲜血,还在不断涌出,不断洒到十字架上,乌黑的十字架沾着红色的血液,显得那么诡异,又是那么恐怖。一团团白光闪动,一点点变得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