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摆弄玩偶一样抬抬我的胳膊、托托我的腮,不亦乐乎地玩了半宿后吐道:“当然是……骗你的了。”
我:“……”
在我“同归于尽”的威胁下,他不得不放弃了脱掉我最后一层里衣的打算,改用软布沾着雪水替我将脸颊和四肢上的污迹擦干净。长这么大头一回看着别人给自己擦手擦脸,感觉很不自在,尤其对方还是那种嗜好诡异的变态。
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现这会功夫倒是中规中矩的,没有逾越。忽地惦念起打我醒来后就消失不见的火折子,大概是被他弄到这道观时不小心滚出了袖子里。我背过身,往角落里寻找去,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我只得转头道:“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舌头打了个结,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的手……”
他的手斜伸进“我”衣襟,面对我将他千刀万剐的眼神,他淡淡道:“摸你一把,什么都没有你在紧张个什么劲?”
我瞟到他下身努努嘴:“那我切你一刀,你也不要在意哦。反正也什么都没有……”
“……”
在我不遗余力地监督下,他拧干了“我”湿淋淋的头发,长长的头发在他的道袍上拖过一道湿淋淋水痕。他很嫌弃地将“我”甩手丢到了一边,任由“我”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我没有衣服。”外面那几层罩衣被他撕的撕、扔的扔,如今裹在身上的只有一层单薄中衣,落魄又凄凉。我现在是个魂魄没什么感觉,这要是回去了冻烂了手脚怎么办?
“没钱。”他擦了擦手,掏出符纸朱砂依着老祖像屈膝坐下,摊在膝上画起符来。
我浮在肉身上和照镜子似的看会了自己,拖着长裙摆幽幽地游了过来,趴在他肩头小声啜泣:“这么冷的天,人家会被冻坏的,嘤嘤嘤。”
他不为所动地继续画符,眉头微微纠起。
我朝他簪子上的白缨吹了口冷气,看柔软的缨丝在白雾里旋着圈。
他斜眼冷看,我一叉腰:“我要衣服!不给衣服我就找棵树”顿了顿凶神恶煞:“然后把你吊死。”
轻轻的嗤笑声回荡在道观中,我撒泼地在空中打着滚道:“不给我衣服,我就找到你去师门告你一个猥亵女鬼之罪!”
……
朱砂笔停在符纸中间,他淡淡道:“看得不大清楚。”
我狗腿接道:“我给你点灯。”
手在袖子里一摸,什么都没有。
“找不到折子是吗?”
我愣愣地点了下头。
“要不要我帮你?”他好心道。
我心中陡升出不祥的感觉来,身一起拔足飞出半丈来远,袖子一滞,嗖得一下我被股强风吸了回去。
“噗嗤”小小的气泡破灭声,天翻地转里我扶着扭到的腰有气无力地□了几声,眼前萤火流窜的景象从二晃到四,再从四晃回二。
这是什么鬼地方?揉着腰,我顺着滑溜溜的墙壁坐起身,原来那些闪动的并不是萤火而是墙壁折射出的浅光。趴在上面凑近了些,正对上一对幽黑的眼珠子。我的个娘呀,这是个什么品种的禽兽?
“这净瓶是纯阳子在凡间修行时留下的,算是便宜你了。”禽兽开口说话了,原来是道士……
我呆坐了会,气急败坏道:“你把我关在破瓶子里干嘛?”一个又一个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我惊痛万分,伏地大哭道:“我傻,真傻,竟然会以为你和其他道士不一样。原来你还是要拿我炼丹的,早知道我就自绝经脉也不便宜你个畜生了。你个死骗子!”
他没理睬我,我擦擦泪还想同他讨价还价,看看有没有回转的余地。
透过清澈的瓶身,我瞅见那道士解下了无锋剑上的剑穗,丁零当啷的一阵响,金丝红线栓在了我头顶的瓶口。瓶子悬空而起,晃得我头晕目眩,只得缩在一角动也不敢动。
他满意地抄手端详了会,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下瓶子,晃得我忍不住尖叫起来:“你个死骗子,你不得好死!”
结果他连戳了三四次……
我和团线球一样,东倒西歪地边滚边骂。
“嗯,够亮了。”在最后我连五脏六腑都快呕出来时,他终于收手。
我像瘫烂泥软在瓶底,嗓子都喊得疼了,喘了口气,突然噤了声。
瓶子由里及外射/出金黄的光芒,我抬起张开的双手,那光线正是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缕缕地穿过水玉瓶身照亮了晦暗的道观。道士不在跟前,转了个方向,在西北角里他正将道袍盖在“我”身上,道袍的背面贴着道短符,刮进道观的风在那里无声止住。
他重新坐回来时,我捶了捶瓶子,他循声看来。我挥了挥自己徐徐发着光的手,垮着脸道:“炼丹就炼丹吧,我只有一个遗愿。”
他扯扯嘴角。
我绝望而慎重地一个字一个字道:“不要把我炼成□”我耸动下挂着泪滴的鼻尖:“我是一个很正经的人。”
他:“……”
抱膝坐在瓶底的我忐忐忑忑地等死,等了小半刻愈是害怕,上一次我死的太快没有充分体会到死亡的恐惧,这回可叫我明白什么叫如坐鍼毡。
“不太亮了……”他晾起一张墨迹未干的符喃喃道,笔尖一捅:“怎么安分起来了?”
“你有完没完?”我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来。
重新升起的光辉映出他面上得意的笑容,他轻拍了下瓶身:“乖。”重新执起笔来。
我:“……”
在他再三戳了几回瓶子后,我已能淡定地蜷在里面打盹了,晃着晃着我也就习惯了。
而这时我身上透出的光也越来越暗,最后只余一抹微弱的浅色照亮我这一方小天地。
他已画好了符,抽出卷道经来读。没翻两三页,他放下道经看了我一眼,我哼了声翻个身将背影留给他。
慢而轻的脚步声从身边走开,我装睡了会一个鲤鱼打挺蓦地跳了起来,打眼看去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