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大长公主瞪圆双目,大声呵斥,“本宫在气你,那个老货,敢拿剑砍你,你怎么不砍回去。”说是气,她又满眼疼惜,手轻抖抚向孙儿受伤的地方。
忆君进门听到这句话,先看向尚坤。他裸着上半身,半边肩头和胸膛用白绷带密密密缠着,星星斑点血渍渗透白布,宛若开着腥红的花朵,触目惊心。右手放在胸前,掌心手背也都缠着绷布。
她的脚步顿了顿,屋里人早已觉察,尚坤冲着晋阳大长公主半撒娇道:“祖母,你看,你吓着我的阿圆了,她都不敢进来。”
晋阳大长公主满面怒气,赤目立眼,胸膛气得一鼓一鼓,恨不得冲到国公府里把尚召阳也砍了,知道孙儿想哄得她开颜笑,依是没好声气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看平安奴。”
这当下,忆君就是那受气的小媳妇,只对大长公主行个万福,走到尚坤面前。到底让她干什么,你们倒是给个准信,她又不是大夫,也不会换药,左右环视一圈,也没有药碗,真是无所适从。
晋阳大长公主一看更来气,若换做别人,她早命人拖下去杖责八十,谁都知道平安奴正在兴头上,连她也要顾忌几分。一个啥都不懂的黄毛丫头,真是!
第40章 扑朔迷离
忆君见实在无可干的事,抓起手里的帕子为尚坤轻拭头脸上的汗珠。她手下很轻柔,就像祖父病重的时候,自己在医院里守着,一遍又一遍为他擦洗身上。
抹完脸上的汗珠,她尽量不去看他的伤势,又换块帕子为他擦脖子上的汗滴。这活比她上大学军训时在太阳底下站一个下午还要累,她手心里出了汗,额头和鼻尖也沁出汗滴,一抬眸正对上一双黑曈幽幽注视着她。
就知道,他不会少看一眼。忆君轻瞪一眼,尚坤微笑,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坐在身边,身上受了伤却谈笑风声:“祖母,你什么时候给阿圆办个风风光光的及笄礼?”
晋阳大长公主傲气一辈子,也硬气一生,此时却是心内冰火相争,忽而冷忽而热,如同在炼狱里受刑,几下煎熬,言不由衷应付孙儿的闲扯:“你说怎么办,祖母都依你。”
有的事,注定逃不脱避不开,尚坤收起笑意,郑重其事道:“祖母,你都忍了他一辈子,却换不来一丁点好,孙儿不会再理他半分,我用血还他的血脉,两下都清了。柳氏铁定会进裕王府,裕王和萧氏的联姻也泡汤化为乌有,夏家绝不会善罢干休,咱们还是多想一下以后的事。”
“是啊,我都忍了他一辈子,也让了他一辈子。”晋阳大长公主紧紧阖目,两滴浊泪流下眼角,双肩无力下垂,当着她最疼爱的孙儿是那样的无助。大周历朝最为尊贵和显赫的天之娇女,从少女时期陷在一个名叫尚召阳的漩涡里不能拔身。
忆君低垂下头,充耳不闻这些她不该听到的事。尚坤用力捏一下她的手,忆君转头看向他,挤出一个微笑算是回应。
尚坤似是心情很好,吃吃笑出声,适机出主意:“宫妃们也分上玉牒和平常的滕妾。”
“这种事让你阿娘去办,裕王敢抢尚家的孙媳,宫中设宴公然行淫|秽失德之事,也该降等贬去封地。料理完外头,再说家里的事,本宫再来收拾你。”最后一句话,晋阳大长公主恶恨恨吐出。
自小长在禁宫,天生具有五分的政治敏锐感,应用权术更是娴熟有度。晋阳大长公主瞬间理清许多头绪,收起一时的脆弱,起身时仍是华贵不可凌犯的大长公主。
“本宫现在就进宫,你留在府里好生养伤。”晋阳大长公主目光扫过忆君,不掩失望之色,转身出了屋子,扶着云尚仪的手离去。
目送祖母离开,尚坤紧绷的神经松懈,缓缓靠在床首,脸上现出痛楚,额头上更是直冒汗,胸膛上的伤口也渗出血晕染开来。
忆君都能听见他牙关紧咬的声音,低声问他:“郎君,可要宣府医进来?”
“不用”,他的声音格外的慵懒,半阖目调笑道:“阿圆替我吹两下,比府医的药管用得多。”
无赖,他不是痛得要死要活,还有心情调戏人,活该被人剌一剑。可是,方才听到一言半句,难道是老国公出手伤孙儿?
忆君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伤口,根据外面包的绷布可以猜测到肯定伤得不轻,是什么样的祖父会对亲孙子下这样的狠手?她想像不出来。
受伤后,尚坤面色稍带着惨白,半躺着默默不语,神色平静。他倒是坦然,他不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