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定注视尚坤,想找出真正的答案,那人更加促狭,星眼生辉,勾唇微笑,拉起她叮咛:“让曲四郎送你回家,晚上再让他护送回来。”
啊?他说话不算话,明明答应让住几天,怎么变成一天,忆君不开心,自然要出声抗议:“我想和阿娘多说一会话,你不能不守信用。”
尚坤瞪眼,转眼想出变通的法子:“让你阿娘跟着来府里住几日。”
他太想当然了,罗大婶肯定不会来大长公主府。临出门被人摆了一道,忆君拉着脸带上阿苒几个出门坐车。身后一道目光一直追随她,终于等到她在临出大门时回眸一望,尚坤回以会心笑意。
他站在屋正中环顾四周,记得阿圆坐在窗前问他的话,慢步踱过去走到那个位置前,伸手空抓一下。傻瓜,他也不知道。
屋里一景一物全沾有阿圆的气息,她才出门,余韵未散,尚坤一屁股也坐到窗前,拿起书稿信手翻,自己何时靠在胡床上睡着都不知道。
“郎君,阿显回来了。”一名亲卫小声在门外回禀,其实在尚坤这里,声音大小都不大要紧,他腾地睁开眼睛,警觉灵敏,沉声道:“让他进来。”
廊下两人诧异对视,惊奇归惊奇,尚显一脸疲惫,肩头衣袍上沾着尘土,一脚踏进东厢,他不禁看一眼自己的脏衣衫,进去后尽量不去看屋内的摆设,半跪行礼:“郎君。”
尚坤慵懒倚在胡床上,黑眸幽深:“起来说话,事情办得怎么样?”
尚显起身时踉跄一下,连着奔波十数日,他强撑一口气回来立即向郎君回禀,“属下竭尽全力,还是有三成的人没法安置。安阳地贫人又稀少,莫说多出几百上千人,就是去一个生面孔都会引人注意。”
没法安置,当初尚召阳又是如何把这些召集到一起,又不引人注意。尚坤坐直身,再次问道:“那些人呢?”
“人太多,只能全部留在原处继续扮苦力。属下带来几个小头目,郎君不妨见见他们。”说完,尚显从怀里掏出一个绢包,极为小心捧上:“这是老国公传令调遣的印信,他们只认这个。”
尚坤接过绢布包,打开层层包裹,双指捻起一颗小如花苞的墨玉,雕刻成曼陀罗花形,花座底下阴刻着字,拉过阿圆桌上笔墨,蘸过印泥,雪白宣纸印下好生精巧一个阳字,细看单耳少了一个括,日字上多出一点。
“单凭这个?”尚坤对祖父了解甚深,有点不能相信这样简单的凭证就能调动几千军士。
“不止”,尚显抬头看向主人,目光带有深意,“听他们说起过,老国公有令,如郎君亲至可随意调遣。”
“哼”,尚显不屑于祖父背地里的安排,这种好他不领情。
“辛苦了,你先下去罢,剩下的事交给我。”尚坤挥手道,手里把玩着曼陀罗花印章,伸手将印有尚字的纸张扔进熏炉里。
再看一眼屋里的摆设,尚显退下走出东厢,一路回房他没见到曲四郎,信口问身边一个同伴,那人答道曲四郎护送夫人回家,得要到晚上才回来。
原来阿圆回家去了,他记起曾经许诺要亲自向十七姑请罪,迟迟不曾兑现。再等等吧,等着十七姑消过气,至于阿圆,尚显倒在床榻上,闭目不去想这个名字,不去想那张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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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个月没见面,罗大婶见到女儿,搂到怀里左右看不够,问她吃得怎么样、睡得可好、有没有生病、小侯爷对她好不好……
“好”,忆君统统用一个字回复,扬着笑脸给娘亲看。
她身上的穿戴不消说全是顶好的材质,别说是世面上见不着,一般官宦人家也都无缘享受。加上每天早起喝鹿血,又服调理的汤药和药丸,她的气色确实比以前好一点。至于别的事,她不想让罗大婶担心,亲人面前报喜不报忧,撒谎也是善意的谎言。
罗大婶这才含泪点头,捧着女儿的小脸,趁着屋里没人说私房话:“阿圆,小侯爷身边再没别的女人,你要长点心眼,扎深根基,那怕将来正室进门,谁也不敢小瞧你。咱走了这条路,就要认命。”
忆君无奈嘟嘟嘴,嘴里胡乱应声好。
见女儿不上心,罗大婶在旁闲话:“听说阿萝惹侯爷不喜欢,被赶出院子。你冯姨妈上门来过几回,求情托话,让你务必照看,我嘴里应下。你呀,听过就当耳边风,不用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