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要打烟囱,凉州城内的铁器几乎要告罄,尚坤又在发愁拿什么来制兵器,忆君管不了那么多,她要猫冬,可劲儿从天黑睡到天亮,用过三餐又直直奔着床铺。
瞧她这么能睡,尚坤心中狐疑,喊过府医命为夫人请脉。
有半烛香的功夫,府医手搭在忆君的皓腕上沉吟,抚着半长的胡须若有所思。
尚坤能听见一下下怦怦怦的心跳,不错眼盯着府医的神情,不晓得他在盼望着什么。
“夫人连着一年多来滋补过盛,到了冬日天冷的时节往往贪睡,不碍事。”嘴里说着不碍事,府医却是出了一头冷汗,明白郎君让他来的真正意图,不是喜脉大家都要失望,京里两位公主千盼万盼就等着抱金孙,可世子夫人和这位如夫人全都没动静。
想起京中的那一个传言,府医走在回房的路上摇头,尚家杀气太重,怪不得子嗣不旺。
“我说了都没事,你还不相信,巴巴让人来又开出一大堆药,我不想喝。”忆君投在他怀里,一想到喝苦药心肝肺都疼。
尚坤有点心不在焉,轻声应和:“随你,不想喝叫人别再煎药。”
难道说是真是他造下杀孽过重,全都报应在阿圆身上?
“阿圆,你可曾后悔从了我?”
莫名其妙听他冒出怪话,忆君惊愕抬头,尚坤抚着她的脸庞再次追问。
她点头,“我后悔心里眼里全是你,赶都赶不走。你在哪里,我也在那里受困,神仙丹药救不了我。”
他沉静如水,半揽住忆君轻声叹息。
第111章 互相依靠
腊月二十三小年那一日,凉州城难得放晴,太阳照在一尺多厚的积雪上,反射得天地白茫茫一片。在酷寒中苦苦挣扎的人儿,也生出希望,临近新年,春天也不远了。
大长公主府派出送节礼的信使冒着严寒风寒,也堪堪赶在这一日来到凉州城,打马从城门经过,见得古城破旧,不长的一条街尽是烂泥汤,市井小民们缩脖子搓手没一个利落的。
那信使直为自家郎君叫屈,天子外甥、尚家的嫡子在京里只比皇子们低一头,鲜衣怒马,好不恣意,却要跑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遭罪,怪不两位公主在京里和夏皇后斗得你死我活,逼得裕王和大公主、三公主他们全都缩脖子做王八。
该!叫夏家尽出坏点子,一家老小没人有能耐的,一身本事全对着尚家使损招。
尚坤见到信使,先问过祖母、父母双亲及兄长阿嫂平安,打开长辈们的信札一一拆看,信未启嘴边已露出笑意。
趁着机会,信使也凑趣说件让大家都高兴的事。
“你离京的时候阿嫂已经有近四个月的身孕?确实是喜事一件。”尚坤再追问一遍,拍着手里的纸张展颜,尽是喜悦之色。
郎君还是笑起来好看,以前总板着脸,眼睛扫过之处让人胆战心惊。
信使暗自嘀咕,又用怀中掏出一封信呈上,“这是临来前大长公主给夫人的亲笔信,她还夸夫人的字写得好,说让夫人有空了多习字贴。外面车上装着两位公主并世子夫人送给夫人的各色礼,还有府医开的药方及药材。”
听见祖母破天荒写信给阿圆,尚坤整张脸都是活的,拿着手里薄薄的纸封有心当场拆开了看,转念一想这是祖母写给阿圆的信,一会儿见到她一起打开。
安顿信使先住下,尚坤提脚走向后宅,才进二门,眼角扫到城外的山顶白雪皑皑,连绵起伏蜿蜒至远处,山风扫来伴随着幽幽羌管声。天之苍苍,澄净无尘,其意幽远,他不由驻足脚多看了一会儿。
尚召阳一直想寻回曾祖的骸骨,历经四十余年派出无数人找寻也没有个结果。听闻曾祖正是战死在祁连山脉以北的大漠中,那地方尚坤也曾去过,广袤无垠的大草原,青草牧场一眼望不到头,牛羊成群,白云悠悠,却是个埋骨的好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