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峥也跟着站了起来,他低吼道:“我只是不甘心!”
何故怔住了。
“为什么你选了那个王八蛋?他根本不喜欢你,你图什么啊?有什么是他能给你而我不能的?”
何故回过头,平静地看着冯峥:“宋居寒不喜欢我,不是他的错,他不欠我什么,我也不图他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选择怎么过、跟谁过,是我自己的事。再见。”
他走出包厢,在前台结了账,然后一刻不停地走了出去。
出来后他才发现,自己把伞忘在包厢里了,他只好顶着绵绵细雨,快步走了起来。
一口气跑到停车场,他打开车门钻了进去,才卸下了浑身的武装。
“何故,你贱不贱啊?”
冯峥的一席话,像针一样扎进了他心里,让他直到现在,还觉得面皮滚烫。
其实,除了跟宋居寒有关的事以外,他在任何时候都有着极强的自尊心,他可以为了自尊去完成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了自尊去承担本可以不用承担的责任,为了自尊放弃升迁加薪的机会,似乎他在其他地方高筑自尊心,只为了被宋居寒打个粉碎的时候,还能给自己剩下一点。
他当然知道羞耻与难堪,可就像他说的,他自己选的,又不害人,又不犯法,贱与不贱,管别人屁事?
他何故做人做事,不图体面完美,只求不留遗憾。
他很后悔跟冯峥见面,花钱还买不痛快,简直糟心。
他承认他当年对冯峥心动过,冯峥很完美,有着闪闪发光的家世和无死角的俊脸,还极其聪明优秀,他们不仅是校友,他大四实习的那家跨国公司,还刚好姓冯,于是俩人理所当然地成了朋友。
比起因为高三的那个午后短暂的相处,而对宋居寒产生的虚无缥缈的爱慕,对冯峥的好感显然更真实,起码不是遥不可及的。如果宋居寒没有回国,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他一定会留在冯家的企业。
不过,他至今对冯峥也没有多少愧疚。因为在他渴望恋爱的年纪,对冯峥隐藏着好感、试探着交朋友的时候,他感觉得到,聪明如冯峥,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如果没有宋居寒的出现,眼高于顶的冯峥不会对他从可有可无变成非他不可,宋居寒也是一样,如果没有冯峥这个可以匹敌的竞争对手,可能对他始终连名字都想不起来。
男人啊,都是这德行,争强好胜。他从那个时候就看得很清楚,宋居寒和冯峥,喜欢的都不是他,而是挫败对手的快感,他本来应该是个坐收渔翁之利的赢家,只可惜,他喜欢宋居寒。
一旦喜欢,一开始就输了。
何故深深换了一口气,发动了车,往家开去。
半路上,他收到冯峥的短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他没有回,而是把冯峥的电话删了。
他不知道冯峥今天这一出是什么用意,但肯定不是对他旧情未了。这些年俩人虽然没有联系,但他时不时也能从过去的校友那里得到冯峥的消息,冯家的小太子向来是人人关注的对象,他想不知道也难,这些年冯峥可没闲着过。
他能猜到冯峥一回国就见到宋居寒后被挤兑了的愤怒和难堪,六年前的失利和挫败全都涌上心头,于是愈发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想要扳回点什么?大概是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冯峥还对他感兴趣的理由。
很多人都觉得他何故不谙世事,其实他只是不善交际,可他看人看得比谁都准。有时候人活得太明白,是件很心累的事。
顾青裴离职的消息很快在公司传开了,他已经递交了辞呈,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何故听得小道消息,说顾青裴被挖过去之后,年薪翻了一倍,何故很为顾青裴高兴,若顾青裴真把新公司的事业做了起来,也不失为给自己多一条选择。
顾青裴的部下张罗着要办个送行酒,请的全是跟顾青裴关系比较好的员工,没有大领导,何故也受邀在列。
星期五下午,何故载着几个同事去订好的酒店,那个说话一向随心的大姐也在车上。
一上车,大姐就左瞧右看,口中“啧啧”道:“何总,第一次坐你的车啊,这车得一百万多吧。”
何故“嗯”了一声,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何总真是年轻有为,长得又帅,真的啊,何总,不是我自夸,我外甥女和你真的很般配,她一米七的大个子,白白净净的,现在在银行工作,年薪三十万呢。”
何总笑了笑,没什么表示。
陈姗轻咳一声,悄悄用手肘撞了大姐一下,偷偷翻起了白眼。他们何总轻易不发脾气,但性格也冷得很,这大姐真是一点都不会看人眼色。
大姐失望地说:“何总,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给你介绍介绍?我认识不少适龄的。”
何故微微蹙了蹙眉,从他进公司开始到现在,想给他介绍女朋友的,上至领导下至职员,简直跟苍蝇一样赶都赶不完,似乎年纪越大,周围人对他单身的容忍度就越底,老这样也挺烦的,他轻咳了一声:“杨姐,你费心了,我不打算交女朋友,也不想结婚。”
杨姐瞪大眼睛:“为什么呀?”她目光忍不住往下,心想何故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那眼神相当失礼,车里的其他人均尴尬不已,同时为她捏了把冷汗。
何故有些好笑,但他还不至于没有这点肚量,他平静地说:“我从小父母感情不和,中学的时候我父亲去世,我母亲改嫁之后再也没有来看过我,我对婚姻并不信任,所以我不结婚。”
车里鸦雀无声,半晌,杨姐“哦”了两声,不知道该接什么。
何故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多谢杨姐的好意,但我来公司是为了工作,不是为了找女朋友,希望以后跟工作无关的事,就不要在我面前提了。”他语调没什么起伏,但那眼神所隐含的警告让杨姐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公司里谁不知道,何故性格清冷,平时不愠不火,可一旦翻脸,从不给人面子。
一路上,再也没有人敢出声。
到了酒店,何总领着人去了大包厢,已经有些同事先到了,正在唱歌,旁边的桌子上摆着成排的酒。
“何总。”
“何总来了。”
何故一一点头:“顾总他们呢?”
“堵路上了,何总你唱歌不?”
“我跑调,你们唱吧,我去打个电话。”包厢里全是一群小职员,跟他同级别或比他高的,全都没到,他在这里,这些年轻人就不自在,他也不自在,索性抓着手机出去了。
他顺着走廊走到了一处阳台,刚想打开手机看看新闻,宋居寒的电话就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