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长了这么多年,没少看宫妃们笑嘻嘻的互相阴阳怪气,朝臣们唇枪舌剑。他的兄弟们倒也未见得就个个和睦,偶尔也有争吵的时候。
皇子们即便是争吵也多少有些顾忌,太子殿下当真第一次见到这般二话不说上来就直接摆明车马‘老娘就是来欺负人’的。
“这声阿姐,我当不起。”左云裳掐着魏淑柔的下巴逼她抬头,她对着叶裕衣展颜一笑,挑衅意味十足,“亲姐妹?我可没有姓魏的亲姐妹。”
她取下了魏淑柔耳朵上挂着的粉色翡翠金流苏耳坠,扔在地上一脚上去踩的四分五裂,“这耳坠也是我从金相斋买来送你的。”
她用力拽下魏淑柔腰间挂着的琥珀璎珞禁步扔给了丹朱,“这是你从我妆匣中自己拿的。”
魏淑柔身上挂着的但凡能上台面的东西都让左云裳一样样的摘了下来,或者当场摔了,或拿了回去。
这一番下来魏淑柔衣衫凌乱披头散发,面上的脂粉让泪水混在了一起往下落。
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分楚楚可怜的风姿都没有了,活似个疯婆子。
叶裕衣见此场景眉心紧皱,今日魏淑柔上门搭话时说是‘阿姐惦念小公子不便前来,我替阿姐来问问小公子可有什么需要的?’
他以为魏淑柔当真是左云裳的幼妹是受左云裳所托而来,见她年幼又一口一个阿姐,便让她进了院子。
此时他觉出一点蹊跷来,昨日左央口口声声说只得左云裳一个女儿因而娇惯了些。
这姑娘并非左云裳的同胞姐妹又非同姓却住在左府,身上的衣物首饰乃至丫鬟看起来却与左家娇惯的大小姐相比也不逊色,此时听着左云裳的话她这些东西竟然全都是左云裳所赠。
他想起在沙漠中左云裳一而再再而三的解衣赠食予他,一时心头复杂起来。
以左云裳的性子,即便是陌生人得了她的青眼,她都能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分一半给他。那么她从前会如此厚待他人简直不要太正常了,此女从前必定深为左云裳所喜爱。
喜爱是真的喜爱,不喜爱了便也是当真无情。
这人到底做了什么让左云裳如此勃然大怒?
左云裳拍了拍魏淑柔的腰身,替她将衣服上的褶皱抹平,“你身上这条裙子是我给你的料子,让我的绣娘替你裁的,今天便先给你留着。别让我再遇上你。”
“下一次再让我遇上你,可就不止是这么简单了。这些年你从我那里拿的东西,收的银子,要的首饰。”左云裳压低声音,掐着魏淑柔的脸笑盈盈的问道:“你说,我要折你几根手指才够还?”
第18章
左云裳盯着眼前这张哭得凄惨的脸,想到的却是临死之际,站在她床前那位身穿正红色宫装头戴凤簪的佳人。
前世她愧对很多人,但她从没有愧对过魏淑柔。
但凡她有的便能分魏淑柔一半。即便她没有的东西,只要魏淑柔开了口,她便会去寻来送给她。
可惜魏淑柔要她给的一半还嫌不够,迫不及待地将她所有的一切都吞之入腹。
这个她眼里的好妹妹把她当作棋子,在掌心中肆意摆布欺瞒利用,一旦没用就弃之如敝屣。
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恨得咬牙切齿却根本没办法爬起来打人。
让魏淑柔顺心如意的得到了一切,最后还看了她一把笑话。
只要稍微想一想前世,左云裳就感觉万分憋屈。
回过神来再看一眼此时魏淑柔狼狈的模样,她只觉心头一口憋着的恶气都散去了。
“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左粟远远的就听到景苑的方向传来哭声心里就是一慌,此时走到近前看到这般场景,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表情。
魏淑柔看他仿佛看到了救星,哭哭啼啼的挣扎起来就要往左粟身上扑,“三哥,云娘,云娘她,呜呜呜呜。”
一句话什么都没说清楚,但那声三哥叫的娇柔又充满依赖,听得左粟心头一颤。
其实此时魏淑柔也不必说什么了,只要有眼睛的人看一眼都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很明显,左云裳是在欺负人,而且她本人一点也没想藏着掖着。
左粟走上前,面上不忍,“云娘,你干什么这样对待柔娘。从前你们一贯最要好,大家都是自家妹妹。快放了她吧。柔娘性情柔弱与你不同,怎么能经得住这般磋磨。”
听他口气倒有几分替魏淑柔撑腰的质问的意思。
左云裳仍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这一笑便露出两颗小虎牙,一双眼好似含着微风拂过湖面时最亮的一段波光。
她神色无辜,“磋磨?我哪里磋磨她了?三哥你不要乱说话冤枉好人。”
说着这话,她脚下还辗了碾玉石的碎屑。
丹朱月白见左粟上前便松了手,魏淑柔抱着左粟的胳膊柔柔的哭泣,“三哥,呜呜呜,云娘她欺负人。”
左粟放软了口气,“柔娘都哭成这样了。云娘你不要闹了。”
左云裳点头,“所以你是信她不信我咯。”
她作势也要哭起来,“看来你心中只有这一位妹妹是不是?好,从此你就不是我哥了!”
左粟顿觉头疼,他手足无措的看了看身边的魏淑柔再看一眼左云裳,竟不知到底该哄哪一个好。
他心中暗暗悔恨,自己做什么要来瞧这一眼。
左云裳以袖掩面哭了起来,一时两面都是哭声,倒像是比着谁哭得更惨似的。
叶裕衣站的位置好,正巧能瞧见宽袖后左云裳面无表情的脸,她触及到他的目光甚至还心情颇为不错的对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