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跟小的说话,小的耳朵不好听不太清。”
叶裕衣躺平给自己盖上了被子,心跳如同擂鼓。
他怕左云裳刚刚听到他说什么或者看到他起身的样子。
他在熙州与她分别之时,她已经说过不愿来京城。他等了很久仍不能忘记她,方才用了这样的办法将她召入东宫。
他承认这样的法子不够磊落,可他已经想不到什么其他更好的法子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入东宫见他一面。
若让她知道,知道他是在骗她,以她的性子……那后果简直没法想象。
他会‘醒来’,但绝对不能是此时。
左云裳狐疑的看了一眼二人,“怀梦武安,你们都在啊。殿中没有其他人吗?我是不是来的不巧?”
见左云裳上前,怀梦急忙俯下身拉平了叶裕衣凌乱的被角,拢了拢了一下枕上的长发。
武安迎了上去,挡了挡左云裳的视线,“左小姐来了就没有不巧的时候,殿中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我与怀梦。”
左云裳绕开他,斩钉截铁道:“不,这殿中明明还有一人。”
几人一时都僵住,心说莫非方才她看见了?
“太子殿下不算是人吗?”左云裳在殿中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她立在叶裕衣床边看了他几眼,担忧道:“他这么久都没有醒,今日的药吃过了吗?御医可有来看过?”
众人这才放下心,怀梦将手背在身后擦了擦手心的汗,小心的回答道:“今日的药已经喝过了,御医,御医倒是还没来看过。”
左云裳熟门熟路的在叶裕衣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叶裕衣的脸颊,没摸到太凉也没摸到太热这才稍稍放下心。
武安在一旁将话题岔开,“左小姐这是刚从岫玉宫回来?不知贵妃与您说了些什么?”
他是真没想到左云裳会这么快回来,看着人也好像一切如常没有什么委屈难过情形低落的样子。
左云裳知道武安在担心什么,他在担心她会在贵妃那里受委屈,或者与贵妃起了冲突。
“没有什么要紧的话,只是闲聊了两句。贵妃娘娘人很亲切和善呢。”
“亲切和善?”怀梦面色古怪的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什么时候竟能跟贵妃扯上关系。
左云裳一本正经道:“没错,特别亲切和善。娘娘先教了我一个‘女子没名没份委身于人,自奔为妾是为下贱’的道理,后又特意赐给我了一面镜子。受此厚赠,我当真是受宠若惊的很,想来贵妃娘娘定然是十分喜爱我。”
叶裕衣虽已经有过预想左云裳在贵妃那里可能会受些委屈,但此时亲耳听到这样的话还是一时愤怒难忍。
没名没份?他倒是想给名分,这人都不想要。
人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左云裳入了东宫是他请来的客人,宁氏仗着宁家的势肆意妄为实在是半点都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当真是以为他已经死了吗?
她说这话时,跟着左云裳一路过来的小宫女想到贵妃方才难看的脸色憋不住笑出了声。
怀梦武安却面色沉重下来,没名没份委身于人这可不是什么好听话。
武安瞪了一眼笑出声的小宫女,跟灵玉对视了一眼,心中想着等会儿一定要去跟灵玉问个清楚今日究竟贵妃说了些什么。不然根本没法子跟殿下交代。
怀梦只当左云裳受了辱此时是强撑无事,他小心的瞥了一眼躺在榻上的人,低声宽慰左云裳,“左小姐是太子殿下请来的贵客,并非什么没名没份自甘下贱的人。此言不必往心中去。”
左云裳随意应了两句,“你们放心吧。我守在这里就行了。殿下若是醒了,我会叫你们的。放心好了,我又不会吃了太子殿下,不必这样看我。”
怀梦和武安都退了出去,殿中又只剩下二人独处。
关上殿门,武安跟在灵玉身边小声问道:“今日贵妃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一字一句的你全都告诉我。”
灵玉看了一眼二人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失笑道:“你们太小看了这位左小姐,她可不是一般人。万玥一大早带人堵在雍云殿前”
怀梦听到此话便有了计较,打断了灵玉说道:“这万玥一贯狗仗人势猖狂的很,宫中低位的娘娘都不被她放在眼里。左小姐可是让她欺负了?”
灵玉摇了摇头,“哪里的话。”
一旁便有两个宫女像模像样的将万玥跟左云裳的口角学了一遍。
灵玉适时做了个总结,“左小姐在万玥那里没有吃半点亏,倒是说万玥吃了亏还差不多。”
武安愁眉不展,“即便如此,入了岫玉宫,贵妃娘娘怕是更饶不得左小姐了。听左小姐说贵妃娘娘说什么,‘女子没名没份委身于人,自奔为妾是为下贱’。这也太过分了。”
况且殿中那位可真真的听着呢。
灵玉叹了口气,“不,前面这话是贵妃说的没错,后面这句,是左小姐自己总结的。”
小宫女依样又将左云裳与贵妃学了一遍。
怀梦低声道:“那镜子又是怎么回事?”
贵妃听了左云裳的恭维并不开心,偏偏左云裳此话听着倒字字都是好话让她发作不得。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左云裳一眼,“你倒是会说话,我只听说西山的猴子尖嘴猴腮惯会学人,没想到左小姐也有这份技艺。”
左云裳垂首谦虚道:“娘娘谬赞了,都是娘娘教导的好。”
这人听了此话没有半分羞愧恼火畏惧的神色,反倒垂着头一副恭顺样子,口中语调热情又谄媚,听在贵妃耳朵里却又尝出了另一种味道。
她说这人是猴子,这人竟说是她教的好。
句句都在夸她,但这人说的话总让她觉得比被骂了还要恶心人。
宁贵妃一把将手中的干果拍回了盘子里,气恼的扬声道:“来人,赏左小姐一面镜子,让她照照自己的样子。别一入了东宫就连自己姓甚名谁是个什么东西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