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低头,眼中映出她的面容,令人生出一种深情专注的错觉。
左云裳急急的后退了一步, 闭了闭眼,不敢轻易泄露出任何一点不该有的表情。
叶鹤尘收回手,温声道:“是我唐突吓到了佳人。左小姐莫怕。你大概不认识我,我却是认识你的,今日皇兄赐封你为太子妃的圣旨才下。太子叫我一声八叔, 我是晗王,不是什么登徒子,并非有意吓到你。不知什么事情令左小姐这般疾奔?”
一如记忆中那般句句关切却又不会让人生出太过唐突,叶鹤尘似乎天生就有一种能轻松拿捏距离,获得女子倾慕的能力。
他的目光落在左云裳身后追来的宫人身上,灵玉面色一动,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晗王是皇帝的幼弟,太后的亲子,不但深受太后与陛下的宠爱,素日与太子的关系也不错。更要紧的是他与贵妃也关系不错。
宫中人人都知道晗王最是怜香惜玉,从前他未搬出宫时,身边宫女犯了错是从舍不得重罚的,若是漂亮的宫女那更是连见了美人流泪都会不忍。
劝架这件事,除了晗王,还有谁来能更有用呢?
灵玉冲着晗王噗通一声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求殿下相救!”
“我岂是见死不救之人。难道有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宫中为难左小姐?”
叶鹤尘不解的看向一旁追上来的垂着头不敢说话的宫女,他眼神重点在几个人身上扫了个来回,只觉其中有几人十分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你们是在哪个宫中当差的?为何本王看你们这般眼熟,今日你们为何追逐左小姐?”
“是本宫让她们追的。”贵妃这时终于跟了上来,“王爷怎么在这里?”
她不动声色的侧目看了一眼一旁垂首不言的左云裳,心中暗恨,这小贱人运气未免太好了一些。
不过左氏这小贱人颇有几分姿色,以晗王的秉性今日会这一番只怕不是什么巧遇,八成就是与她一般特意来蹲人。
“随意走走,恰好遇上了。”叶鹤尘走了一步挡在左云裳的面前,他冲贵妃人畜无害的笑道:“湘怡姐姐身怀有孕,我还没来得及去您宫中恭喜。现在日头这般毒,您就算不为了您腹中的孩儿,也该为了您的肌肤想想。若是晒黑了胳膊面颊,岂不是可惜了。湘怡姐姐还是快些回宫休养着吧。改日我再拿几箱不但养肤而且于孕妇无害还能滋补身体的丹阳花给您送去。”
贵妃自知理亏,她来堵人本就是仗着东宫宫门紧闭,这条宫道鲜有人至。
此时晗王在这里又有心回护那小贱人,她已经惹了太后不快,不想再招惹晗王不虞,只能就此放弃无功而返。
贵妃面上神色并不算好看,但仍强挤出了一个笑容,对一旁的万玥使了个一个眼神,“快将本宫给太子妃备的那对玉人拿出来。”
万玥迟疑道:“那匣,匣子方才奴婢放在路边了。”
一时急着扶贵妃,一时又急着来追人,她那里还有空管那匣子,自然是跟其他宫人拿着的棍棒绳索之类的一道放在路边了。
她对晗王与左云裳的方向俯身行了一礼,“劳几位等一等,奴婢这就去将东西拿来。”
贵妃推了推万玥,没好气的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箱子都拿不好。行了,快些去将东西拿来。耽搁了太子妃回东宫,你担待的起吗?”
她回过头对左云裳假笑,按照原先一早准备好的说辞跟晗王解释道:“太子娶新妇,这可是大事。本宫虽不是太子的亲生母亲,但也算是长辈。本宫一早为太子妃备了一份礼物,今日太子妃没来岫玉宫,本宫便想着亲自给送来不成想竟吓到了太子妃。真是误会一场。这份薄礼算不得多贵重,到底是一份心意。还望太子妃不要嫌弃。”
这便是她一开始准备好说给旁人听的说辞了。
信不信是一回事,但毕竟是为她来等左云裳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由头,一层聊胜于无的遮羞布罢了。
左云裳沉默的从万玥手中接过箱子。
叶鹤尘从方才一见面起就总是在明里暗里的注视她,眼神含情脉脉。
牵动回忆,她垂下眼,只觉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令她直犯恶心。
她匆匆行了一礼,“多谢娘娘厚赐。”
语声落便转头离去,晗王赶忙跟上她的脚步,“左小姐,箱子我替你拿吧。”
左云裳随手将箱子给了灵玉,她向一旁走了走,整个人都躲在了灵玉的身侧,使得晗王与她之间隔了一个人。
晗王眉心微蹙,“可是我何处惹了左小姐不快?”
英雄救美即便左云裳不对他就此芳心暗许,总也不该这般避之不及。
左云裳一眼都不看他,只是一味大步地埋头往前走,“臣妾是陛下钦赐的太子妃已是有夫之妇,不好再称小姐。王爷是长辈,称臣妾为太子妃就好。”
日头很热,她又剧烈运动了一番拆了发鬓,此时乌黑浓密的长发在阳光下如一匹缎子,几缕随着汗水贴在她的颊边,愈发捂得额上生汗,面容裹着薄汗愈发显得细腻如玉,遍生暖晕。
她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手掌纤细小巧,不露筋骨,五指如玉管,抬手间露出一截细腕。
晗王的目光越过灵玉,盯着她腕间的金镯看了片刻,一时口舌生燥。
他微笑道:“我与太子年纪倒也差不了多少,素日他很少叫我八叔。我与他如朋友一般相处,左小姐也不用拘束,只管将我看作一个同龄的朋友,不必特意看作长辈。我表字含玉,旁人都喊一声含玉兄,左小姐也可如此称呼。
近日东宫闭门,我无法去探望,不知如今太子的情形可有好些?”
左云裳沉默了片刻,她搞不懂太子究竟在做些什么,但她至少知道一点如今太子想要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病重。
“不算好。”
晗王以为她的沉默是被戳到了伤心事,他眸光一闪,叹气道:“他自小就是如此,这一次似乎病的格外凶险。真是让人担心。左小姐日日面对太子,一定也十分忧心吧?”
他在熙州时就已经打探过这位左小姐的行事和性子,左家在熙州有头有脸,对这个女儿尤为宠爱。传闻中左小姐因备受宠爱而横行霸道无所顾忌,性子十分张扬跋扈。
如今太子这种情形,即便是自小就打着做太子妃这个算盘的宁六娘都不愿意嫁了。
他料想左云裳这个太子妃必定也做的不是很心甘情愿。
况且,太子就算不是眼下这种病重的情形,他那个冷漠刻薄的性子也不可能会讨女子喜欢。
旁的功课政事上,叶鹤尘没有全然地自信能赢过太子,但在对待女子这一点上他自觉有十成的把握。
左云裳点头道:“是很忧心。”
叶鹤尘试探道:“左小姐是熙州人,离家这般远入了东宫一定很想家吧。”
来了,来了,果然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