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那个嫔妃年纪不算太大,此时花容失色容颜更变,刀架在脖子上,更是连哭都不敢哭得太用力,只无声的垂着泪,一双美眸哀求的看着容月。容月这才站住了脚步,脸色却异常的镇定,抬手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越灵贺,冷冷的说道:“我是军医,来看看三殿下的伤。我想你们也不想让三殿下有什么意外吧。”

“你一个女娃娃是个什么军医!”李瑞并没有放松,手上反而加了一分力道,那嫔妃呜咽出声。

“她是秦太傅的女儿。太傅精通医术,想必他的爱女也略有所通。”于皇后自然认识容月,在人群中开口说道,“快让容月过来看看!要是灵贺有什么三长两短,哀家也不苟活,今日我们母子两人一起去了,也落个清静。”

李瑞沉吟不语,他的确不想让越灵贺有什么大碍,若是越灵贺出了什么事儿,于皇后真的自尽了。越灵均激愤之下很有可能就不顾其他人的死活了。正踌躇间,李瑞听到容月不屑的开口说道:“我一个弱质女流,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平白多了一个人质不好么?”

李瑞并没有因为这话动摇,反而更警惕的上下打量着容月,这女娃娃太镇定了,不会有什么蹊跷吧。片刻后李瑞的目光停留在她腰间的小包,喝道:“包里是什么?打开看看!”

容月嗤笑一声,不慌不忙的把腰间的小包解下来打开,里面的东西一一摆在地上,然后指着说道:“寻常的一些伤药罢了,剪刀,小刀都是治伤用的根本伤不了人。若你还不放心,我只带伤药也就是了。”

李瑞无视她眼中的讥讽,他能坐在淳王府亲兵统领这个位子上,淳王最看重他的就是这份谨慎。点头示意容月只拿上伤药,李瑞紧盯着她慢慢走过来,从脚步上来看这个女娃娃的确是身上毫无武功。只不过若是个寻常女子,在如此多冷森森的兵刃面前走过多少会有几分畏惧,可这个女娃娃未免太过镇定了吧。李瑞想到容月方才自己介绍说是军医,这倒也说得通,听闻秦家小姐和太子自幼青梅竹马,传言不虚啊,这秦家丫头看来之前是跟着太子灵均出征了。

容月从淳王府亲兵让出的窄窄空隙中走进去,给于皇后见了个礼,便蹲下身去检查越灵贺的伤势。越灵贺脸上的血迹已经被于皇后小心的擦去,额角结了薄薄一层血痂,没有再出血。越灵贺身上衣襟早已破烂不堪,这时候只盖着一件外衣。容月掀起他外衣看了看,几处淤青倒是没有大碍,只有一处刀伤略深,从侧腹部划过去,险些就扎进身体了。方才就是这处伤口让于皇后费了半天劲儿也没止住血。容月小心的查看了下这个伤处,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于皇后身边的姜萍儿,这处理的手法虽然简单可透着很老道啊,皇后身边这个大宫女难道有什么不一般的来历不成?

☆、父母天性

李瑞目不转睛的盯着容月的动作,见她手下飞快的揭开之前于皇后按住越灵贺伤口的罗帕,已经凝固和罗帕粘在一起的伤口,顿时又被撕开,血流的却不似之前那么多,只缓缓的渗出。容月毫不吝惜的把小瓷瓶里的药粉倒了下去。伤药的确是上好的刀伤药,片刻功夫血就止住,轻轻擦净了伤口周围的血迹,容月抬手从自己的中衣上撕下一条干净的白绢。

大殿中央越灵均一直瞅着这边,似乎想到了容月想做什么。即便如此,见容月撩起外衣撕下中衣给越灵贺裹伤,越灵均也忍不住挑高了剑眉,满脸的不悦几乎要溢出来。而之后,为了把白绢从越灵贺的腰间绕过去,容月更是俯下身去,远远看去就像整个人伏在越灵贺怀里。

越灵均听到旁边王君雅轻呼了一声,似乎还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越国虽然民风开放,但还没有开放到可以大庭广众之下,孤男寡女之间可以无所顾忌的有身体接触。即使像王君雅这样的女将在外面抛头露面,和一干将官时常混迹一处,但身体接触也是鲜有,更何况那是在军中,生死面前顾忌要少些。可在后宫,最是人言可畏的地方,容月又可以算是越灵贺未过门的嫂子,叔嫂之间更要避一层嫌疑。那边淳王府的亲兵都不错眼的看着这边容月的动作,后宫一干嫔妃宫女更是傻了眼,捂着嘴痴楞楞的站着。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方才下狠手的时候怎么没见有人这么在意?”容月喝道,一双笑眼瞪圆了,居然也透出了几分气势,死盯着李瑞,一直到李瑞略带尴尬的别过眼,又左右看去,一干侍卫亲兵也纷纷转过脸去。容月手下从容,环抱着越灵贺把白绢从他身下穿过绕回,最后系上。

“哼。”这时候越灵均忽然冷哼了一声,淳王府的亲兵差点儿要以为太子这是吃了飞醋,要冲冠一怒为红颜了,结果转回头才发现太子的怒火却是对着他们。越灵均盯着李瑞,开口说道:“你们应当谢谢秦姑娘,若是三殿下真有什么不好,本王一个一个让你们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李瑞额角见了点儿汗,手攥着刀柄,憋着气,又暂时无处可撒,只能摆出一副自若的神情,佯装看着淳王和卫王在那里唇枪舌剑。

于皇后却不管别的,拉着容月的手问道:“容月啊,灵贺怎么样了?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醒?”

容月略一勾唇角,换上一副轻松的笑颜,对着于皇后说道:“娘娘且宽心,三殿下福大命大,这伤没伤到要害,并无大碍的。只是之前怕是病了一场,虚弱了些,又失血多了,怕是要昏睡些时候,等慢慢调养自然就会醒了。”

“那一时还不能醒转了?不会落下什么病吧?”于皇后一听说越灵贺一时醒不了,又焦急起来。

容月轻摇了摇头,道:“不会的,三殿下年轻身体底子也好,过不了几日就能又生龙活虎了。”

“那就好啊,”于皇后抚着胸口,长出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柔声说道,“今日多谢你了,等灵贺醒了,哀家让他再去登门致谢。”

“娘娘太客气了,容月怕是受不起。”

“那我让灵均去谢你。”于皇后看着容月稍微染了红晕的侧脸,也终于也露出一点儿笑意。

卫商这时已经侧着身坐在了金阶之上,一腿盘起,一腿舒展开,本是个有些粗野的姿势,却偏偏透出几分风雅的魏晋遗风。卫商抬手捻了捻额下的短髯,声音透着无赖,说道:“淳王兄啊,你说你处心积虑的非要当这个皇帝,当了皇帝你又能如何?等你百年之后,还不是落得个谋朝篡位的骂名。”

淳王一手支着头,听卫商这么说,笑了一声,说道:“卫商,你不知道,你没坐过这位子,你就没体会过这美妙的滋味。天下尽在我手啊,骂名算什么,我不让他写,有哪个史官敢写我一个不字?”

“你死了呢?你总有死的一天吧。”卫商摇着头,说道,“只手遮天,也不过是一时之快。”

“我死了有我儿子……”淳王一噎,止住了声音。

卫商倒是忽然来劲儿了似的扬起头,笑得一脸得色,说道:“王兄怎么不说了?你儿子呢?听闻淳王世子为了救灵均,身负重伤,失踪数月无影无踪不知身在何处,生死未卜啊。”

淳王脸色阴沉,显然卫商说得正是实情。越灵璧自从几个月前,有人看到他和越灵均一起被人追杀出城,之后便消失不见。有江湖传闻说他被一个叫清风阁的江湖组织救走,然而淳王派出无数人手都没能找到这个清风阁的具体所在,更别提越灵璧,仿佛就这么消失了一样。

“啧啧,真是世间奇闻,你这个当爹爹的是个谋朝篡位的逆臣,灵璧这个当儿子的倒是个为国捐躯的大忠臣呢。”卫商好像真的觉得此事有趣,站起身来,笑呵呵的端详着淳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又对着一旁越灵钰招了招手,说道,“你是灵钰吧?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见过你母亲。你长得很像她。”

越灵钰瑟缩的身体忽然一震,一双眼睛猛地瞪大,透出一分灵动的神采,从众人进殿之后第一次开口说道:“你见过我母亲?”

“是啊,那一阵子你母亲着实得宠,就是身子太弱。我回京的时候,先帝还让我带了些边塞特有的药材,给你母亲补身子。”卫商半跪下来,把自己的视线和越灵钰的眼睛放平,换了副温柔的笑脸。

“真的?”越灵钰更透出喜色,他只知道母亲难产而死,后来便被过给王淑妃,然后自然没有人再和他说起过亲生母亲的事情,如今骤然听到卫商提起从未谋面的母亲,不由得迈步就要走过去问个详细。

越灵钰刚迈出两步,胳膊就“碰”的一下被抓住了,抬头便见到淳王一张狰狞的脸瞪着卫商,厉声道:“卫商,你少再废话!收起你那狐狸尾巴,本王不吃你这套!”

“哦?好啊,不吃我这套就罢了,反正我卫商家里有个出息的儿子,幽州王家两位少将军我看也年少有为。灵均自不用说,先帝也还有几个不错的皇子。只有你,”卫商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手指遥遥点了点淳王,轻声说道,“纵使得了天下,也是父子反目,后继无人呐。”

淳王抓着越灵钰的手臂,越灵钰能感到从那双手上传来的微微颤抖,而这微微的颤动越来幅度越大,直到越灵钰不由抬头看去。只见淳王脸色泛青,双手抖得厉害,双唇也青得发紫,好像要窒息了一样。片刻之后,淳王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脸上泛起一丝古怪的笑意,声音阴冷,说道:“我后继无人,好啊,到了这个地步,本王也心知肚明,大家落个干净踏实,黄泉路上还能多些伴儿。”

越灵钰看着淳王的脸色心里发慌,忽然感到莫名的害怕,挣扎着要从淳王手中把自己的手臂挣脱出来,可是淳王一只手铁钳一般死死的扣住越灵钰的手臂。瘦弱的少年脸色发白,疼得眼里泛起一片水雾,猛然间手臂上的钳制消失了,越灵钰刚松一口气,却突然感到一只手卡住了自己的喉咙,呼吸一窒。越灵钰恐惧的抬头,淳王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像拎着个什么小兽一样随意的一手卡住自己的喉咙,脸上还是带着那种古怪的笑意,眼望着金阶之下。

越灵钰不由自主的双手死死掰着淳王的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阶下,他的眼前被泪水糊得有些模糊,可还是隐约看得出越灵均的身形。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力气,越灵钰挣扎着哭喊了一声:“二哥!救救我!”

越灵钰只觉得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又一次颤抖起来,连带着摇晃的自己头开始发沉,恍惚间看到越灵均的身影凝然不动,而淳王府的侍卫已经把自己和淳王团团围住护在中央。越灵钰心中一片惨然的绝望,是了,二哥怎么会冒险救我,他肯定恨我抢了皇位。可是二哥你知不知道,我也不想当皇帝,我没有办法啊,我是那么弱小……那么弱小……

☆、父子亲情

“父王!”越灵钰意识朦胧之间似乎听到了一声呼喊,然后脖子上的手忽然松开,猛然恢复了正常的呼吸,反倒呛得咳嗽起来。越灵钰咳了一阵努力睁开眼,只看到金阶之下多了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五官样貌俊美无俦,面色却苍白的厉害带着病态,一手看似随意的搭在女子的肩头,气度间却透出几分病体都掩不住的风流。

相比之下,女子更是美得让人不由屏住呼吸。若说王君雅是一种英姿飒爽的美,美得凌厉摄人心魄;那么容月就是一种清风明月般的美,自信中透着一种出世的洒脱,而聪慧中又不时显露出几分天真。而这个女子便纯粹是美得令人屏息,点漆般的双目,顾盼之间只让人觉得她似笑而非笑,多情又无情。

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越灵钰不认识,可那气度风流的俊美男子,竟然是之前几番被提到的、失踪数月的淳王世子越灵璧!越灵钰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疼,一声“大皇兄”差点儿脱口而出,却涩涩的吞回了自己肚子里。

先帝文帝本有个庶出长子,可惜没有几个月就夭折了,作为第一个孩子,虽然庶出,可还是让文帝心情低沉了许久。是以虽然长子夭折并没有封号,但还是留了位序,后面的皇子也都称越灵均为二哥。淳王世子越灵璧幼年时一度在宫中抚养,奇怪的是,越灵璧天生的风流性子,却自幼与少年老成的太子灵均亲厚。

越国建国不长,皇族之间还遗留着旧时的亲近,没有太多规矩,加上文帝本就是个不羁的个性,挺喜欢孩子们玩儿在一起没有那么多尊卑之分的样子。淳王与文帝是亲兄弟,越灵璧便是越灵均的堂兄,幼时越灵均一直称呼其为大皇兄,时间长了,后面三皇子灵贺也都跟着叫了,甚至有时候私下里,像容月和卫思齐这几个自幼和越灵均兄弟亲厚的,也都跟着叫大皇兄。这似乎形成了一个不成文的默许,更成为在皇亲中对太子灵均一党的划分依据。

五皇子越灵钰虽然身子不好,久居深宫,很少和几个哥哥一起,但半大的少年,心中怎么能不向往。然而,越灵钰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进入过太子那个圈子,也没有叫过一声大皇兄,今日,越灵璧也不过是不想自己父亲淳王妄害性命,怕是并没有多少救自己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