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2 / 2)

过了一会儿,杨红珍来了,见二人吃得香甜,又给她们盛了一碟子脆生生的酸萝卜。

阿鱼笑眯眯地道谢:“有劳杨姑姑。”

杨红珍颔首,忽地想起一事:“曹女史染了重疾,已请了懿旨,出宫疗养了。咱们司膳房缺了一个女史,阿鱼,要不你去补这个缺吧?”

阿鱼正埋头啃着萝卜条,闻言便不明所以地抬起脑袋:“姑姑怎么想到我了?”

杨红珍笑道:“我是看你心思淳善,又肯做事,从不偷懒,还识字——当女史也用不着一身好厨艺,读过书、认识字才是最要紧的。”

女史清闲,月例银子也多,杨红珍这是有意抬举阿鱼。

燕仪一口一口地喝着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姑姑……我也识字。”

见杨红珍朝自己看了过来,燕仪便搁下碗勺,正色道:“宋女史一直在教我读书,我已学了很久……我、我还经常帮宋女史整理文书呢。”

她说到最后,都有些结巴了。她觉得杨姑姑看中的是阿鱼,她这时候跳出来,就像存心和阿鱼抢女史这个位子。但她又觉得,自己每晚挑灯读毛诗、腕上挂着秤砣苦练书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享读书人的福,如今恰逢其会,她……她真的不想错过。

燕仪聪明伶俐,也挺招人喜欢,杨红珍一时犯了难。她的眼光在阿鱼和燕仪之间打了个转,笑了笑,道:“你们俩住一个屋,关系也好,不如你们先商量商量,明天再给我一个准信儿。”

***

燕仪一整天都是心事重重,炒菜的时候,错把糖当盐放了好几勺,阿鱼瞧见了就提醒她,燕仪一怔,干脆倒醋进去,做成糖醋口儿的。心里却越发愧疚了——她想和阿鱼争女史的位子,阿鱼却不在意,还这样好心地提醒自己。

其实阿鱼根本没想那么多。这孩子小时候过得富贵,不论什么好东西,她不用开口就有人送到她面前,所以她心里一向没什么“争”的念头。燕仪心里满是羞惭愧意,阿鱼脑子里想的都是:

“呀,这牛肉片真嫩,稍稍烫一下就能捞起来了。咦,这个虾球炸两遍,表皮更酥脆了呢。嗯,卤猪蹄还是用猪前蹄比较好,肉多骨少。”

两人各怀心思地过了一天,到了晚上,阿鱼就跟没事人一样,准备洗洗睡了。燕仪挣扎了又挣扎,小心翼翼地说:“阿鱼,我想……”

阿鱼回头看她,燕仪忽然就说不下去了。阿鱼疑惑道:“你想什么?”

燕仪抿了抿唇,终于脱口而出:“我想当女史。”

“我还当是什么事。”阿鱼笑了笑,“你想当就当呗,明天见着杨姑姑直接跟她走便是。”

燕仪觑着阿鱼的脸色,“可是杨姑姑开始看中的是你……你不怪我抢了你的位置吗?”

阿鱼摇摇头。她心想,过不了多少时日,万氏就要接她出宫了,她这时候跑去当女史也没什么意思。还扎眼,不便于她悄悄地离宫。倒不如让燕仪去呢,她记得,燕仪一直羡慕女史的清闲,不用挨着灶火油烟。

燕仪没想到阿鱼是这样泰然的反应,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两人谁也没说话,各自静寂良久,燕仪忽地哭了,“阿鱼你是不是傻呀?”

阿鱼:“……”

燕仪边哭边说:“你知道当女史能有多少月例银子吗?你为什么要让给我啊……”

她的心里矛盾极了。她盼望着阿鱼把这个难得的机会让给她,但阿鱼真的让给她了,她又为阿鱼惋惜——她见过阿鱼的字,一手从颜体的行书,流风回雪般的疏朗灵动——她觉得论才学,阿鱼是远远胜过她的。一时间,燕仪只觉得十足的无措与狼狈。

阿鱼却平静地铺好被子,抱着汤婆子爬上床,一双清澈动人的桃花眼冲着燕仪眨了眨,道:“睡吧。”

燕仪也躺下,听着阿鱼睡时清浅的呼吸声,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圆子:下章想做鱼吃。

阿鱼:???吃啥?

圆子:吃鱼!

阿鱼:Σ( ° △ °|||)︴

第16章 茄汁鱼

近来宫中很不太平。

开年之后,天气回暖。枯树败枝都冒出了翠绿的尖尖,万物葳蕤。太后身上渐渐有些不好,但她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更加地湎于道法了。近来都在专心研习炼丹之术,十皇子就交由亲信的方嬷嬷照管。

皇后便趁此机会把十皇子讨了回去——太后潜心修道,诸事不管,方嬷嬷自然不敢违抗皇后。

十皇子早产,虽已百日了,看上去仍旧十分瘦弱,近来因为换季,还时不时发烧咳嗽。皇后请了太医会诊,几位太医都觉得十皇子心肺俱虚,恐有夭折之虞——但谁也不敢明说,只道:“殿下先天不足,还须好好调养。”开了一剂温和的药方子。

十皇子果真一日比一日地不好了。

皇后也不知从哪儿看来的偏方,道是:亲弟兄割腕取血当药引子,或有奇效。

她便把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

然而不论皇后安插到承文殿的人有多么不起眼,太子总能把那人揪出来。这位国之储贰随着年岁的增长,处事愈发的镇静从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皇后又是气恼又是愤恨,便端起中宫的架子,命太子每日赴凤阳宫晨昏定省。

太子……搬去了宫外的太子府,别说晨昏定省,皇后连他的面都见不上了。

太子府早在年前落成,一应奴仆家具都是齐的,如今新年伊始,春和日暖,搬过去倒也十分适宜。

几天后,朝中几位肱股之臣联名奏请,说“帝嗣稀薄,陛下应广纳嫔妃,绵延子嗣”。

天子说:“不忍辜负皇后。”

大臣们便继续上表,清流们苦苦相劝:“陛下,社稷为重啊。帝嗣稀薄,则江山不稳啊。”

几番推脱不过,天子也只好应下了。倒也没有大肆选秀,只吩咐道:“就从后宫的女史里挑几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