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晞手指绞在衣角上,不禁默然良久:“我……不知道。”
陆栖淮低低地笑起来,眼瞳里却清清淡淡的没有半点涟漪:“我以前是个被冰封起来的人,无心无情,后来有了挂念,不惜逆世而为。”
“你很好啊,别乱想。”沈竹晞半闭着眼,声音溢满倦意。
朝微可真是……人太好了。陆栖淮抿紧了唇,他有时候忍不住担忧,那么天真的人,太容易被别人设计、残害或者欺负了。
不过还好,未来能并肩同行的时日,他会一直持握着祝东风护住少年。只盼百死万劫之后,沈竹晞依然能心境素白如雪,笑起来还是这样澄明澈净。
陆栖淮暗暗握紧了手,:“朝微,你要好好的。”
“我本来就什么都不顾忌,要是有人敢伤你的话,我就把让他受你所受痛苦的几十倍。”陆栖淮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随意间谈笑着讲故事。
沈竹晞没注意他说什么,头一点一点的,如同小鸡啄米,眼眸几乎困倦地睁不开,喃喃:“我知道了……陆澜,说好要守夜的……可是我好困。”
他头一歪就要靠近火堆,被陆栖淮眼疾手快地扶住:“朝微,你若困的话,就睡吧。”
“不行,不行。”沈竹晞拼着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摇头,一边用力推他,“说好了一起守夜的!”
陆栖淮沉吟半晌,系上衣领,将他拉起:“朝微,去外面看看。”
长空如海,流云如鲸,最苍茫的风雪深处,星光盈盈,悬天如瀑。沈竹晞睁大眼睛仰头望着,冷风吹过,他瑟瑟发抖着拢紧衣襟,顿时清醒了不少。
夜雪的重光让视线朦胧模糊,他的眼神聚焦在前方的一袭黑衣上,尾随着他踏雪而行,渐渐走远。
“陆澜,你冷不冷?”他紧紧攀住身旁人的肩,低低地问。
陆栖淮冰冷的手覆在他额头上,作出取暖的姿态,一边仰头淡淡道:“习惯了。”
“朝微,你看。”他手指过去,星河熠熠闪亮,万千星光交织错落在一起,密密西移如长河。其中二三簇拥璀落的星团,宛如无数奔流不息的浪花,呼啸纷扬,无休无止。
“这是另一种天上之河,我小的时候听人讲起,天上的每一颗星,都是一颗逝去的灵魂。”陆栖淮指着星河最密集的地方,微微粲然,“你知道吗?那也是我的归宿。”
“胡说什么!”沈竹晞皱眉拉住他,撇撇嘴,“你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星光下,陆栖淮似乎是侧身向他笑了一下,他晚上没有再用玄冠束发,黑色的衣袂和垂落的长发恣肆飞舞,腰间莹润的玉石映着一天星光。沈竹晞忽然发现,陆栖淮的身形是很单薄的,就像是精致华美的易碎瓷器。
沈竹晞的视线缓缓下移,凝在他颈间玻璃似的瓷纹上,抬手去试着轻触了触:“陆澜,这是什么啊?疼吗?”
沈竹晞拂去对方颈侧的一片落雪,隐约觉得那些瓷纹似乎更细密了些,微微一惊:“快说,快说。”
“那是”,陆栖淮一顿,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那是宿命的烙印。”
沈竹晞扑哧一声笑出来,摇摇头,全然不信:“据说所有人宿命的轨迹刻在天上,而每个人的命运则刻在掌心。”
话音未落,他忽然呼吸一滞,握住陆栖淮的手不由得一紧——天穹深处明亮的星子轰然坠落,在与无数繁星擦肩的刹那,交迸出慑人的光辉,炽焰如火。满天星子的轨道极速错开,重又渐次地组合在一起,与原来殊不相同。
原来,只要长河中的一颗星偏离轨道,会有许多星子的宿命将因之改变。
沈竹晞在这一刻静立星空下,仿佛窥见了什么亘穿古今的惆怅事,他怔怔地看着,心底的不安如潮泉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