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氏屋里摆了饭,她弟弟已走,丰媛和文慈去了文家玩,独自对着一桌子山珍海味只觉食不下咽。没一会儿就听外头丫头们的请安声,客氏站起身,丰庆黑沉着脸迈步进来。
客氏委屈了一上午,一见丈夫归来就红了眼圈,走上前来娇娇喊了声“老爷”。
丰庆“哼”了一声,撩衣在窗下炕上坐了,也不与她周旋,蹙眉低喝道“你是耳聋了还是忘性大我可告诉过你,眼下莫再招惹钰丫头”
客氏急得涨红了脸“这么快就传到你耳里了那贱蹄子是如何抹黑我”
丰庆见她油盐不进,不免脸色更沉,重重拍了下炕桌,厉声道“你口口声声这样辱骂她,还好需旁人抹黑才下了衙就给大哥喊去了书房,暗示我莫苛待了前头的儿女婉华,从前你也是个温婉可人的姑娘,怎会变成这般家里莫不是就短了几个银钱你弟弟拿不出见面礼,说一声,只管跟我要,莫拿几个铜板子来臊我闺女,来打我丰瑞纯的脸”
“当着人家文家的大姑奶奶,你就不嫌丑文家早知道你坑害继女,如今又要把脸丢到朱家去。一传十十传百,你在屋里躲着不见人倒也自在,我这老脸却还要出去现世,给人指指点点说我为了狐狸精作践亲生女你又是什么狐狸精了两个孩子都到了成亲的年纪,眼看要做人岳母婆婆的人,就这点度量都没,见识浅薄简直愚蠢”
客氏给他骂得目瞪口呆,成亲十几年,丰庆对她可谓宠溺,哪给他用这等重话骂过当即泪涌如泉,倔脾气闹将上来,回手就推倒了饭桌。
伴着哗啦一片的碎瓷声响,汤水残羹溅了一地,巨大的响动将门外守着的杏娘等人都给吓了一跳。丰庆暴跳而起,指着客氏骂道“你如今这是连我都不放在眼内好啊,很好你弟弟还没走远,许是还在城内,我这就叫人追他回来,叫他带着你一块儿回客家去”
说罢便不顾脸面地掀了帘子,大声道“去找徐大有叫他套车追你们四舅爷去就说你们太太不乐意在丰家,着他把人接了去”
客氏哭倒在炕上,捶炕大骂“丰庆你这没良心的老东西我瞎了眼跟了你好好儿的黄花闺女,给你骗来生儿育女,如今见我人老珠黄,你存心要舍了我,给你换个新的去”
丰庆听着这话,只是冷笑“说得是黄花闺女多了去了,温柔小意儿不知多得人疼。只见着你这作态我都咽不下”他甩手就走,面色黑沉,心乱如麻。
不知如何,他好好的家突然就变得这般鸡飞狗跳。原本善解人意又美丽可爱的娇妻,怎就忽地变成了无理取闹的泼妇
安锦南在楼上饮茶,仍旧坐在靠窗的老位置。眼帘半垂望着楼下某处,面色波澜不兴,瞧不出是何情绪。
片刻,有人登楼。安锦南收回目光,随意地捏了茶杯在手。
他贴身侍卫总领崔宁躬身进来,抱拳禀道“侯爷,方才捉住的那伙人不是冲着侯爷来的。他们跟着的人凑巧在侯爷前头的车里,属下已审问过。说是奉了姚城客家四爷的命,跟踪一名姓丰的姑娘,欲待她落单便掳了”
崔宁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不相干的废话,连忙又将头低下几分,“属下这就吩咐下去,将人料理了,绝不叫他们知道是侯爷”
“丰姑娘”安锦南闲闲开口,偏过头看了眼窗外。
“把人绑了,看好。”安锦南将手中茶杯轻轻放回桌上,站起身,淡淡道,“将主事人拿住,审。”
崔宁怔了下“侯侯爷的意思”
安锦南眼帘一掀,冷冷睨了他一记。崔宁冷汗涔涔而下,抱拳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恭敬地退出去,阖上雅间的门。却是心里打鼓不定。
再审审什么
都说了不是针对侯爷而来的,难道侯爷是信不过他审人的能力
第18章
夜晚的桂园比白日里更加肃静。
丰钰一个人坐在灯下,摆了一炕的绣线,拿手里的香囊一一去比对颜色。
小环端了一支新烛进来,柔声劝她道“姑娘仔细伤了眼睛,不若明儿再做吧。”
丰钰摇头“下午又去了趟针线铺子,总算选着了差不多的绣线。我想早点将这东西做好,早把人情还了才是。”
小环劝她不住,忍不住抱怨“究竟是个什么人多少年的一点旧交情,好意思拿出来逼着人还。”
丰钰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心想安锦南若是听着这话,那张冰冷又寡淡的脸会不会气得涨红
此刻安锦南正在坐在院中。他穿一身石青色锦袍,袖口绣云海澜边,指尖摩挲一只白玉酒盏,对月独酌,萧索无限。
今日他想喝点酒,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不过是白日里恰巧错抓了一波小毛贼,凑巧审出了一点别人家的内宅恩怨,竟萦绕心怀总也放不下。
安锦南想,也许是他近日着实太闲了些。
又想,是那香囊还未绣完,自不能叫人在此时坏了他的事。
崔宁悄声进了院子,在安锦南身前施礼“回禀侯爷,已经处理好,把人送去了县衙,罪状书都画了押。”
安锦南低低“嗯”了一声。崔宁忍不住抬眼偷觑他,试探道“侯爷,究竟那丰大姑娘”是什么人侯爷为何帮她
话未出口,见安锦南站起身,手里酒盏滚落在青石地上,淡淡地赶客“去吧。”
深夜的东府上院,烛火大亮。
下人们屏息敛声立在廊下,没一个敢吭声。
屋内燃着迦南香,水晶帘子后头的团花地毯上面,丰庆缩手立在那。
炕上正中坐着丰府如今的大家长丰凯,下首依次是丰大太太、丰三太太,旁边坐着丰大爷丰宴、丰大奶奶周氏,及族里几个得知情由特赶过来的本家。
“简直糊涂”
丰凯骂了许久,只觉口干舌燥,一见弟弟那幅不成器的样子,气得脑仁发涨,举杯抿了口茶,只恨屋里还有小辈,多少得给他留几分颜面,否则非要动手,摔他几只茶杯。
丰庆不敢接话,只一味低头不语。
丰大太太怕他尴尬,连忙劝道“好了,这事定是二弟不知情的。虎毒尚不食子,哪有亲爹容人去害自己闺女的”
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周氏“叫人去喊你婶娘了么还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