僖嫔让佟佳氏坐了上座,她和索额图夫人分别坐了下手。僖嫔道:“不知皇贵妃娘娘今日来是有什么吩咐?”
皇贵妃笑笑道:“我听说你吐的厉害,我额娘同我说过她怀我弟弟隆科多的时候也是吐得昏天黑地的没个停,后来有个专擅妇科的大夫给她开了一张调理身子的方子,她吃了后就好多了,我想到你的事就让额娘把这方子送了来。”
皇贵妃朝刘嬷嬷看了一眼,刘嬷嬷从袖袋里把一张折得整整齐齐地纸递给僖嫔。
“我已经让平日给你请平安脉的徐太医瞧过了,太医说确实是开胃滋补的方子,你吃吃无妨的。”
“真的?”
僖嫔喜出望外,只可惜她不曾识汉字这方子上写了什么是一点都瞧不明白,她遂转手把方子递给了索额图夫人。索额图夫人虽然不通药理,可看这方子上写的都是些山楂等常见的开胃药材,佟佳氏又说已经让太医看过了想来也是无妨的。
索额图夫人道:“皇贵妃娘娘对僖嫔娘娘有心了,臣妾代僖嫔娘娘谢皇贵妃恩典。”
她站起身就要冲佟佳氏一拜,佟佳氏忙托住了她道:“夫人快快免礼。”她让刘嬷嬷扶索额图夫人坐下。“僖嫔妹妹是头一次有身孕,我多多照看一些本就是应当的。”
僖嫔叫来宫女,把那方子递给她,“送去太医院,让徐太医照着方子抓药煎药吧。”
她也是多存了个心眼,这佟佳氏说给徐太医看过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她现下直接把方子送到徐太医手里,若是这方子有哪处不妥徐太医立马就能说了。
皇贵妃脸上仍是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全然不在意僖嫔的多此一举。
宫女此时端了茶来,皇贵妃端起茶浅酌一口道:“对了,索相大人这阵子身子可好?”
索额图夫人客气地笑笑。“蒙皇贵妃娘娘牵挂,大人一切都好,只是听说近日朝堂在议台湾的事,大人召集了幕僚在府里整日商议。哎,这些都是他们男人的事,臣妾不懂也帮不上忙。”
僖嫔怀着身孕情绪起伏大,一听这话紧张地问:“这是又要打仗么?”她可还记得那三藩之乱,家里两个哥哥彼时都在云贵当参将,吴三桂造反的时候要不是她两个哥哥跑得快险些把命丢在那里。
皇贵妃安抚地轻拍了拍她的手,“僖嫔妹妹莫惊忧,此回和上回不一样,这台湾郑氏不过偏安一小岛,掀不起大浪来。你看咱们皇上近日瞧着和往日可有什么分别?”
僖嫔一想也是,三藩之乱闹得最凶的那会儿皇帝连后宫都不进的。
此时方才僖嫔派出去的宫女回来了,她对僖嫔回道:“娘娘徐太医说了有些药材一时宫里有短缺,他要禀了医正去采买齐全了就给娘娘煎药。”
这话的意思就是徐太医已经看过方子确认无误了。僖嫔放下心,感激地握住皇贵妃的手道:“多谢姐姐为我费心了。”
皇贵妃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保重,定要为皇上生下一位健健康康的阿哥。”
僖嫔盼了这么多年盼的不就是这个么。“嗯。”她红着眼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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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皇贵妃佟佳氏是没说错,只是皇帝虽然立了决心要除去东南这一隅明朝最后的余孽,可到底怎么个除法如今还没个定论。朝堂上是招抚是出兵剿灭吵个没完,前线两位大将兵部尚书姚启圣和水师提督施琅也是掐了起来。两人的奏折你一封我一封像雪片一样飞进了京里。
姚启圣当年是康亲王杰书提拔的,有些想对皇帝说的话他总要先给杰书说一说问一问他的意见,这不,一封信直接就从福州寄到了康王府里。
杰书捏着这封信看了几遍直摇头叹气,“这施琅也是个不知恩的,竟然和姚启圣在福州闹成这样,想当年他可是姚启圣向皇上力荐的。”
康王府的幕僚说:“两位大人都是有脾气的,放在一起自然是要斗起来的。王爷,您想想,咱们朝上不也有两位这样的么。”
杰书想到索额图和明珠,也是忍不住笑了。也是,也是啊。眼前不就有两个整天斗得和乌眼鸡似的。
幕僚又劝道:“您还是写信宽慰一下姚大人吧,身在前线协力合作才是第一要务。”
杰书问他:“你说我要不要请明珠过府一叙,让他也看看这封信?”
幕僚一听为难地说:“王爷,您才刚受了皇上的贬斥,这阵子咱们府还是少些外头的走动为安好。”
杰书心里也郁闷,皇上登基日久,帝王心术愈发深厚,近来寻了个借口翻出他在南方打仗时候的旧账削他军功又罚俸一年,回头又让太皇太后把他招进宫喝了一下午的茶。他是不缺这么点钱,也懂皇上要压制铁帽子王们在八旗的势力,可面子上总过不去啊!
杰书又把姚启圣给他的信看了一遍才让幕僚拿去烧了。
福州前线的两位大将可是一个都没闲着,姚启圣是一封告状诉苦信塞进了康亲王府,这明珠府也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还是施琅身边的一个长随直接带来京城的。
明珠喝着雨前龙井,慢悠悠地问管家安三:“人来了?在哪呢?”
安三道:“奴才给安置在厢房里了。老爷可是要见?”
“见?你见了我就不用见了。”明珠放下手上的白玉福寿八角小盏,摸了摸食指上的翡翠玉扳指。“他同你说什么了?”
安三道:“他说他家大人从前受过永和宫德主子的恩,这次让他带了一箱子金银珠宝进京要送给德主子。偏偏他是外官还是武将,就想托相爷给他寻个门路。”
明珠听了一时笑出了声,“这施琅也是个趣人,他和姚启圣在前线吵不出胜负就把这脑筋动到后宫上去了。还什么恩。永和宫那位他哪里见得着,又哪里受得了她的恩。他倒也是消息灵通,竟也知道皇上如今最宠的就是永和宫那位主子。”
安三挨着明珠小声说:“这施琅出手甚是大方,那长随给奴才看了礼单,都是上上品,奴才看着怎么也值万两银子!”
明珠淡淡地瞥了安三一眼,“这都是前朝的陋习,前明那批人逃去台湾后仍是一点没变,动不动就吹枕头风。那施琅一家老小不就是被吹了枕头风才遭灭门横祸的么。这女人啊,就不该干政,头发长见识短,鸡毛蒜皮的事情倒斤斤计较,大事扔一边不管。”
安三心想:老爷,你也就趁这会儿夫人不在发发威,夫人要在您这话肯定就不这么说了。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连连道:“老爷说的是。老爷您看施大人这事,咱们是帮还是不帮呢?”
明珠捻着胡须想了会儿,“这样,这人你直接带去见海拉逊,让海拉逊去问顾问行。后头的事顾问行知道该怎么办。”
安三应了声“是”便去办明珠交代的事了。
隔日,顾问行捏着海拉逊转交给他的礼单,心里是把这明珠翻来覆去地骂了好几遍。
这老狐狸,把一烫手的山芋扔给他了!明明人施琅是找他办的事,这事要办成了施琅只会记得他的好,谁晓得最后是他接得这块热炭。
可没法子,谁叫他就是天生劳碌命。
顾问行戴上才换的冬帽,捏着这份礼单就任劳任怨地往乾清宫去了。
皇帝刚见了几位大学士在看福州来的折子,顾问行就来了。
“皇上。”
皇帝头也没抬,问他:“怎么,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