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个墨胤,却也不是省油的灯。
白璃想起墨胤在墨采青那段舞蹈之前,对身后的吴缭使的眼色,以及后来那吴缭消失了一会儿又回来的事。
——其实她本不认得那吴缭,只是在悠闲嗑松子的时候,其实耳朵没闲着,将场上许多人的闲言碎语都听在了耳朵里,也特意问了身后伺候的素琴吴缭是何人,她才知道,这吴缭就是那个被君晏砍了手臂的吴姓女子的父亲。
也正是因为这样,吴缭才投靠的墨胤。
白璃想到这儿,看了君晏一眼。他会做这样的事么?那女子真的只是碰了下他的衣袖?
尽管外头传言的君晏也很可怕,很冷漠,甚至有些无情,可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其实君晏压根儿和外头传言的一点都不像。
他也是人,他不是神,他也会生气,他也会笑——她记得他偷笑的样子,嘴角好像开了昙花儿,惊艳而只有一瞬而已。
君晏面色并无甚波动,只又照例取过书:“从前槿颜过的日子,难过得你无法想象。”
自然是白璃这个闲散自由人无法想象的。槿颜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吃穿用度全都是最好的,身边还有他和封翊在照顾,可是谁知道无父无母无长兄无姐妹的王室子弟的艰难和孤独?
从小,就要被当做女子的楷模,南轩的象征来训练。吃饭说话做事,一言一行,甚至于一个眼神,一个手势,统统都有标准。可以说,槿颜所活过的这十几年时间,都不是在活自己。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槿颜会对闲云野鹤自由来去的封翊一见倾心。他的那种洒脱,他的那种自由,他的那种如羽毛一般的温润,仿佛一个温暖的港湾吸引着她飞蛾扑火。
可是封翊怎么会答应,怎么能答应呢?
封翊是槿颜的亲叔叔啊。
白璃看着君晏,他眼中闪过的一丝几不可见的忧虑,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其实你也不是全没人性么……”白璃说着话,就要将头上沉沉的凤冠取下,却被君晏一把摁住。
“干嘛?”白璃皱眉,“这宫宴都结束了,这么沉,压得脖子都快断了,还不让摘?”
也许白璃连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的话里竟然有一丝委屈的味道。倒不是一场宫宴下来她的确辛苦——好像,是因为面前的人,是君晏。
这个方才在金銮殿替她挡剑的男人,一身墨袍傲立群臣面前的男人,嘴上说着狠话其实行动上却还处处关心她给她解围,适当的时候还愿意相信她给她自己解决问题空间的男人,表面上冰冷无情,其实,却拥有着一颗无比温热而柔软的心。
那一瞬间的娇嗔,等到多年后白璃自己想起来,也只得一个浅浅的欣然微笑罢了。
而此刻,白璃看着君晏,手上抓着凤冠,依然倔强地据理力争着。那眼中的不认输和坚持,让君晏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
他也不是一步登天的——连他都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一步登天的神话。多年前的那个冬天,他跪在师傅的门前整整三天三夜,只为求师傅将毕生绝学传授。
他看着师傅的门开了又关,看着师傅门前的雪积了又化始终不肯起来——最后师傅终于站在他面前,将一块饼带给他。
他毫不犹豫地接了的时候,师傅却往回一收——可他没有放手,紧紧地拽住那块饼,看着师傅,眼神倔强:“师傅,徒弟都快饿死了,难道还不给吃么?”
瞧那说话的语气和眼神,和此刻的白璃多么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