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卿幽幽地望了一眼,简玉珩被一堆人护在中间,此时就是想杀他也无从下手了,太子哪里是真的要抓他,分明就是那太子推测出了自己的意图,变了个法来护简玉珩周全。
“真是他娘的好兄弟!”江离卿撇了那叶子,狠狠地咬着牙根,他不该来的,自己早就和闵生营脱了关系,可摄魂叶一出,又调动了他那股子热血。
就像莞尔说的那样,江离卿是个天赋横溢,又急于向别人证明自己的人,他性子里爱着自由,同时又盼望着别人能给他依靠,他讨厌失败,讨厌被别人看不起,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孩子。
回去?江离卿摆弄着手指,又或者干脆捅了大戚的皇宫,直接杀了老皇帝,再带着原朝小公主的兵马杀过来,自己做皇帝,看这天底下还有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江离卿脑子里冲动完,身子上就安分了许多,愤愤地站起来,拍拍自己裤脚上的灰,一回头,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悄无声息地立在了他的身后。
“苏染白?”江离卿刚刚趴着裤腰滑了些,当下抽着裤子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在这儿,你也接到任务了?”
苏染白挑起了一条眉毛,悠然地笑了一下。
“天天就会装神弄鬼的,怪不得小师妹不喜欢你!”江离卿见是苏染白,防备的心卸了几分,苏染白是天臣使,和他没有什么太多的交集,无非就是三人一起做任务时要听他一声号令。
“那她喜欢你?”苏染白差点笑出声,“她喜欢的人,喏,被抓走了。”
“苏染白!”江离卿拢好了衣服,挺直了胸膛站着:“小千木她是我的,我管她喜欢谁,讨厌谁,反正我圈住她,她哪也跑不了!”
“你就是个孩子!”苏染白走近几步,将落在他脚下的摄魂叶捡起来,“你把这个拿好了,落入别人手里,你可知道是什么罪过?”
江离卿用鼻子出气儿:“那你可知道私逃闵生营,背叛大戚,又是什么罪过?”
一个自小孤独的孩子,若问他最想要什么,无非就是他人的关注,好的也好坏的也罢,只要别人关注,就能填上那心里空掉的一隅,江离卿叛逆,又不服管教,自小在别人眼里就是个惹不起的小魔王,可在苏染白眼里,他永远是师弟,是孩子。
“私逃闵生营的罪过是剜心挖腹,挂尸首在闵生营大旗上,背叛大戚嘛,这就要看大戚的皇上怎么判。”苏染白思索了一下,笑道:“如果几月后,继位的是那位异姓王戚越,你大可逃掉,若是太子或者简玉珩,你就等着饱受折磨而死吧。”
“那我便进皇城,杀了皇帝!”
“你要真有这本事,为何不直接杀了原朝皇帝,拿原朝的天下呢!”
江离卿说不过苏染白,哼了一声拂袖走了,一阵风儿似的,苏染白没那样的脚力,咬紧了嘴唇,从背上取下了古琴,古琴上三弦拖着一片轻薄的叶片,上头写着谁的名字,苏染白不忍心再看。
杀手本不该有感情,不该被情牵扯,可如今,宴肃让他杀江离卿,让莞尔杀原朝皇帝,这招棋,是要除掉闵生营的三位使臣了。
“江离卿,今日我放你走,就和你一样,成了闵生营的罪人。”他低头抚琴,眼眶泛起了微微的红,月光葳蕤,却在眼泪将要划出眼眶的瞬间仰头大笑,悲切又哀婉的嗓子混着琴音,娓娓而来,焚伤肺腑。
“小千木,过几天,就让你再听一次大哥哥的绝世好琴。”
☆、第61章 婉婉琴音
莞尔最后运走了一次功法,给自己强行吃了个定心丸。
窗外是略微萧条的院子, 因为主人长时间不在, 下人一个个地也开始懒散下来,树木的上光秃秃的枝丫张牙舞爪地往外长, 也没有要修剪一下的意思。
莞尔太久没见江离卿了,甚至有点怀疑, 他是不是开始忙着带兵, 攻打到大戚去了。
她的消息不太灵通,除了靠着闵生营在原朝的几个暗哨, 剩下的就只能从江离卿的嘴巴里一点一点挖掘。
一年里头最寒冷的时节已经到了,莞尔深吸了一口气, 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紧皱起来。
手边儿鸟儿突然夸张地叫了两声,用鹦鹉特有的音色, 一声接一声地嚷嚷着:“阿姐, 阿姐。”
听见这鸟儿的话,莞尔绷着的神经舒缓了许多,一只手指挠了挠鸟儿的羽毛:“小风蝉是不是总和你们唠叨他的阿姐。”
莞尔的脸上闪过一丝带着宠爱的自豪, 不过马上又被担忧替了下去, 她摸着鸟儿的指尖逐渐僵硬起来, 鸟儿不舒服,扯着嗓子喊了两句:“混蛋, 混蛋,江离卿大混蛋!”
夜幕将至,莞尔袖子里头绑了一圈的细针, 一根挨一根码在一起,已经淬好了毒,放出银亮银亮的光芒。
莞尔小心翼翼地再检查了一遍,刚凝起了心神,苏瑾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莞尔迅速垂手,挥手遣走了鸟儿,轻轻地应了一声:“进来。”
“姑娘,咱们公子回来了,现在正在府上沐浴,让奴婢带点东西来给您。”苏瑾躬身行了礼,见屋子里也没有别人,两三步跑了过来,端了一盒子的珠宝。
“这是什么。”莞尔扒了一眼,没看出什么端倪,就随便问了一句。
苏瑾的表情却十分地微妙,似笑非笑地将莞尔望着,似乎是觉得她真不知道,这才抿了下嘴说:“这是公子精挑细选出来的贡品,里头什么精贵的都有,都是讨巧的款式,戴起来一定好看。”
莞尔有点心不在焉,一回头,瞥见风蝉的袖箭露出来了一角,心一下揪了起来,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起身往床边踱步,走到窗前蹦着脚跟,偷偷踢了一脚袖箭,箭头触地,呛啷地一声,发出了微弱的声响。
莞尔掩饰好自己的心虚,抬头,看向了苏瑾,见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诚然苏瑾的心思也没在这上头,眼睛里噙着诡异的笑:“我就知道姑娘您是个贵人,这不,公子这么快就要娶您过门了。”
“噗。”莞尔听了这话,不受控制地翻了个白眼,鼻子一皱,拉着苏瑾问道:“你说你家公子要干嘛?”
苏瑾的脸有些红,没看出莞尔的异常,下意识地觉得莞尔是害羞了,或者是太激动了怕自己没听清,当即认真地给莞尔解释了起来:
“娶您啊,哦,您是戚国人,不懂这里的规矩,男子在第一次临幸一名女子前,要差人送贵重的首饰来,一般平民家里送,最多送上一串珠帘,咱们公子啊,可是用心了。”
苏瑾转身,扬起下巴拍了拍手,院子外头有秩序地进了四个人,抬着两大箱子的珠宝,莞尔被苏瑾拉着来到外头,打开箱子,差点被那土狍子的财大气粗闪瞎了眼睛。
是他江离卿的作风没错……
莞尔咽咽吐沫,让苏瑾把那些抬走,末了从苏瑾怀里的宝箱里摸出一把簪子,特意选了一把锋利的,反手随意地插在了头上,“江离卿什么时候来?”
“您别着急,公子刚刚回来,沐浴还得一会儿。”苏瑾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睨着眼睛调笑她:“奴婢以后就跟着夫人了,这就去给您打水来净身子!”
苏瑾说完就跑了出去,留莞尔一个人凌乱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