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叶与孟荃相视一眼,亦行了礼离开。
沈如茵收回脚, 一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们已经两月未见了。两个月来,这个人一点消息也没有,如今却忽然出现在她眼前。仔细一看,能看见他头发稍显凌乱, 且又是这样一身衣服,沈如茵想也不用想, 便知道他是偷跑出来的。
一个贵为天子,一个是他的正妻,想要相见, 却如此偷偷摸摸。
沈如茵一想到此处, 便觉得心口涩涩。
宁扶清便那样长久地看着她,既不说话, 也无表情。
沈如茵低下头,重新提起裙摆,一步一步地踏上阶梯。短短五六步的距离,她却仿佛走过大半生。
她心中不断闪过无数念头,时而欣喜不已, 时而又忐忑难安。
她的心上人, 似乎总会面临如此两难的选择, 而每一次选择里都有她。最让她惭愧的是,这两次选择,他不论选哪一个, 她都不会开心。
沈如茵想,她一定是太贪心了,既想要他做那个不忘初心不负天下人的明君,又想要他顾及自己。
这世上的人都如她一般贪婪么,还是只有她如此自私?
这个人,一直以来他都做得很好。
而她又有何种资格,值得他这样好?
沈如茵一边走一边想,心中坚持了许久不肯退让的那根线,忽然便松动了一些。
她问自己,是不是也该做些什么,才能不让他为难,才能,值得他如此对待?
周冶当年说过的那句话她一直记在心里,想来此时此刻便应该是将那句话举在眼前的时候了。
她的夫君天底下责任最重的那一个人,而她爱他,也应当承担这份爱的重量。
她不是匍匐而生的苍苔,他也并非无心无情的磐石,若不能忧他所忧,她如何有资格与他并肩?
沈如茵抬头与宁扶清对视,缓缓步至他面前,正要开口说话,被他猛地拉入怀中。
宁扶清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上移蒙住她的双眼。她或许不知道自己方才的眼神有多决绝,宁扶清却因她那样的眼神心中发慌。
处于高位身不由己,他好不容易才能来见她一面,实在太怕看见她这样的眼神。
来时的路上他便一直担忧,多日未见,也未能传出什么书信,她会不会就此心灰意冷?她一向是个多虑的性子,也必定能想到如今局面,若是她一心要顾全大局,不要他了,届时他又该如何?
王起权利本就极大,又因得自己一向的信任,许多人也不会有所怀疑。更何况,愈是忠诚的臣子,便愈会站在王起那一边,以至于他竟无人可用。
人一旦登上高位,耳目便极易被封锁。可秉着那般的担忧,他仍旧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见她一面。
可如今竟连她也要站在王起那一边么?
宁扶清牢牢捂住她的眼睛,低头发狠地摄住她唇舌,只是仍旧怕弄疼了她,手下不曾使劲,便轻易被她挣开了去。
沈如茵别开脸,却并不推开他,反倒踮起脚搂住他的脖子。
紧紧被她抱着,宁扶清的唇正好停在她耳边,于是他带了十分的抑郁沉声道:“不许说。”
沈如茵轻笑一声,“我什么都没说呢,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就不许我说话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许说。”
沈如茵忽而起了逗乐的心思,板着脸道:“不错,我就是不要你了。你去做那个天下至尊的皇帝好了,去娶够三千佳丽好了,还回来做什么?你是个皇帝,怎么能有我这样不上台面的妻子啊,你那些大臣们都嫌弃得很对不对?而且我曾经还是个公主身份,即便……唔!”
宁扶清再次以唇对唇将她欲说的话如数堵了回去,沈如茵一口气未出完,不由得哽了一下。
她未曾看见,她的话每出口一句,宁扶清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到现在简直可以用凶神恶煞来形容。
方才只顾着说话,也未注意他的反应,沈如茵这时候才感受到他将自己揽得有多紧,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眼见这人就要这样闷死她,沈如茵死命打着他肩膀,才让他稍微松了一些。
她大口喘着气,心中大骂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生怕他多想,忙不迭解释道:“我方才都是胡说的,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我若是不要你,上哪儿再去找一个你这么好看的夫君啊?”
宁扶清此时正经得很,半点玩笑也开不起,便问道:“若我老了,你便要去找一个更好看的?”
沈如茵:“你又不是没老过,我有抛弃你?”
宁扶清无言以对,冷淡地看她一眼,放开她去将大门关上。
沈如茵心有余悸地跟在他身后,讨好道:“饿不饿?吃过饭了吗?”
那人回身提着她胳膊将她拉了个转,随后一个委身便使得她离了地,同时答道:“两月未食,饿得像头狼。”
沈如茵:“……”
饿狼餍足之后,沈如茵有气无力地想,某人比喻自己倒一向十分贴切。
想过之后,她又开始忧心起来,问身侧那人:“你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不怕他们发现吗?你什么时候走?”
宁扶清拉了拉被子将她盖严实,下巴抵在她发顶,低声道:“茵茵,你是不是忘了些什么?”
“啊?我忘了啥?”
“生辰,”他下巴蹭了蹭,“明日是腊月十二。你竟连自己的生辰日都忘了。”
“哦……”沈如茵有些委屈,“这不是满脑子都只想着你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