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们老板出来。”项诚拉了两张椅子,与迟小多分别坐下,自顾自点了根烟,朝那猴妖说。

猴妖整张脸都烂了,有着两只大得恐怖的、蝴蝶般的耳朵,朝着他俩愤然嘶吼一声,现出整个牙床,吓了迟小多一大跳。

项诚从迟小多的包里取出一叠黄符箓,手指点了三张。

“我说!”猴妖猛然两只手挡着头,继而从手臂间露出一只赤红色的眼,狰狞地说,“说完你就放了我。”

“你已经死了。”项诚如是说,“与普通的妖不同,我放不了你。”

“我没有,我没有死——”猴妖痛苦地说。

“行,我放了你,你们老板呢?”项诚摸出手机,说,“报他的手机号。”

“我不知道!”猴妖答道:“我没见过它的人形!他没有人形!”

项诚:“住在什么地方?”

猴妖说:“不知道!我不知道!”

项诚与迟小多对视一眼,迟小多心里简直天翻地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感觉自己就像被吸进了一个特效无比逼真的灵异电影里,先前在录像上看鬼车,还没有这么震撼。如今切身体会,不禁一阵反胃晕眩。

“什么时候来店里?”项诚说。

迟小多惴惴,觉得很害怕,又觉得它很可怜,脸已经烂得见了骨头,不知道怎么搞的。

“痛吗?”迟小多问。

猴妖不住喘气,眼珠子转来转去。

迟小多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说:“你脸上都化脓了。”

项诚示意给他洗一下,于是迟小多便把矿泉水小心地倒在猴妖的脸上,猴妖仰着头,不住喝水,显然是渴了。

“你第一次见到老板,是在什么时候?”项诚问。

猴妖喉咙猛动,足足喝了十来秒水后,才喘过气来。

“下面。”猴妖为难地说,“晚上,黑黑。”

迟小多莫名其妙,侧头看项诚,项诚说:“老板身上的气味,和他身上的气味一样么?你看仔细了,确认清楚。”

项诚把一只手放在迟小多的肩膀上,那一刻迟小多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散发出来,因为那猴妖朝着空中不住闻,似乎在闻他的气味。

猴妖点点头。

项诚答道:“你们老板有名字么?”

猴妖摇摇头,指指地下。

迟小多觉得那猴妖真的太惨了,浑身皮开肉绽的,说:“能给它治病么?”

项诚眯起眼,摇摇头,把捆妖绳一收,起身道:“走吧。”

迟小多退出去,回头看猴妖,它孤零零地坐在水晶店后间,难过地抹眼泪。

“到底是怎么回事?”迟小多问。

“它不是一般的妖怪。”项诚说,“被魔气腐蚀了,没有办法治。”

“外伤呢?不能送去宠物医院洗洗吗?”迟小多说,“说不定外伤会稍微好点。”

项诚说:“明天我问问组织。”

“它说下面,是什么意思。”迟小多又说,“在地下车库里吗?”

“可能更深。”项诚停下脚步。

天圆地方,整个荔湾广场于那静谧的长夜里,仿佛不断旋转,大堂地底下,就像一个黑暗的深渊。

项诚与迟小多避开在门口打瞌睡的保安,项诚的烟圈飞向摄像头,迟小多偷偷从保安室外的窗口,把手伸进去,悄无声息地提起竖在办公桌上的手电筒。

“以后得随身携带一个照明工具。”项诚打着手电筒走在前面,与迟小多往地下走。思归飞来,项诚提起迟小多的兜帽,思归便躲进了迟小多的兜帽里。

“阿黄,你保护小多。”项诚朝兜帽里的思归说。

思归探出鸟头,四处望望。

“你们在晚上出任务的时候没有准备照明设备嘛?”迟小多好奇地问。

“之前阿黄会替我照明。”项诚答道,“但容易惊动妖怪,明光宝珠上次去成都被妖怪打碎了。”

“你做这行几年了?”

两人沿着安全通道朝下走。

“七岁跟着我爸学收妖。”项诚的声音在前面说,“二十一年了。”

“经常到处跑吗?”迟小多又问,“我以为做这行的都很有钱。”

“我不喜欢帮老板们办事。”项诚引路,答道,“和有钱人打交道,浑身不自在,在他们眼里,他给钱,你办事,天经地义。我不喜欢把捉妖当交易,何况不少人为富不仁。”

迟小多不太能理解项诚的话,他们下了地下一层,再没有通道往地底,项诚推开门,地下一层发出惨淡的白光,一家便利店还在营业,便利店店员在装货。

“没有路了。”迟小多说。

项诚走进了便利店里,店员回头看项诚。

“买包红梅。”项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