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注意安全啊。”迟小多说。

“放心吧。”项诚说,继而进了电梯。

迟小多关上门,开始写他的回忆录。

“我叫迟小多……”迟小多说,“不对,我当然叫迟小多,写给自己看的,嗯,不用自我介绍了。”

迟小多打了一行:“你好,我是过去的你。”怎么看怎么充满了科幻片的惊悚与悬疑感,又删掉,换了句“不要问我是谁”,感觉更恐怖。于是最后决定不纠结开场白了,直接进正题。

“项诚……是个驱魔师。”迟小多自言自语,“虽然这很难相信,不过真的是这样,他已经瞒着你很久了,不对,应该是用‘你’还是用‘我’呢?……啊啊啊天啊我都在写什么啊!”

迟小多感觉就像两个精分的人在作蛇精病自我剖析报告,用手机打了不到两百字,扔到一边,不写了。

迟小多睡着了,隐隐约约之间,他做了一个梦。

潮起潮落,海风吹来,打在礁石上,碎成千万片发光的水晶飘散。

每一片水晶里都倒映出一个生生不息的世界,那是流转的光阴,童年的记忆。小迟小多在礁石上爬行,回头喊朋友们过去。

玩伴们都离得太远了,没有人听见,他看见一个深不见底的海蚀洞,慢慢地爬了进去。

洞穴里躺着一只黑色的、缓慢起伏喘息的大鱼,从小迟小多的视角望去,简直大得像一艘搁浅的船。这是什么?迟小多心想,走上前去,摸了摸它的尾巴。

尾巴动了动,迟小多吓了一跳,摔在地上。

“呜——”怪物的声音就像汽笛一般,在山洞里回荡,随着那个动作,鱼鳞剥落,淌着血。

而就在怪物的头上,一道光亮了起来,从微弱的光点变幻为窗户般大小的绿光,是那怪物睁开了眼睛。

迟小多战战兢兢地绕到另一边去,努力地要分清这是什么,却发现它还有一只眼睛十分浑浊,散发出黑气,眼皮半眯,已经瞎了。

“你你你,你是什么?你有名字吗?”迟小多问。

怪物没有回答,缓缓地闭上了眼。

迟小多又紧张而兴奋地问:“你是妖怪吗?你搁浅了吗?你……”

怪物的喉咙中发出哮喘般的声音,就像个巨大的风箱。

☆、伏魔

“你受伤了吗?你是谁?”迟小多意识到这只妖怪应该是不吃小孩的,至少现在没力气吃。

怪物呜呜呜地叫,迟小多说:“我去给你找医生,等……等我。”

那怪物闭上了双眼,迟小多要沿着路出去,却发现涨潮了,只得回来,坐在那只怪物的身边。

“要么我把你推回海里去,你能动吗?”迟小多就像个小儿多动症患者,坐不住,又起来用力推妖怪。

妖怪发出奇怪的声音,稍稍侧过头,眼睛眨了眨。

迟小多尝试了所有的方式,都没法顺利把妖怪送回海里,最后只得放弃,靠在妖怪的身上,朝外面看。这是个没有星光的夜晚,海风吹来,夜空一片漆黑,令人毛骨悚然。

“不不不……不会有妖怪吧。”迟小多有点害怕,靠着身边的妖怪。

妖怪眨了眨眼,迟小多想起来,它就是妖怪,却仍忍不住地害怕,躲到妖怪背后。妖怪闭上眼,洞穴内一片黑暗,迟小多又害怕起来。

妖怪似乎感觉到了,迟小多每次害怕,妖怪便睁开眼,这样洞穴里起码有光亮,令迟小多稍微安定一点。他这么坐着也睡不着,便开始研究这只妖。

它的身体烂了,鳞片剥落开来,现出里头腐朽的、散发着恶臭气味的血肉,尾脊处还卡着一截螺旋桨,嘴巴没有完全咬合,慢慢地朝着外头滴下绿色的血。

迟小多:“……”

迟小多探头朝它的嘴里看,看见它的舌头被什么东西炸掉了半截。

妖怪的眼珠子转了转,朝下瞥,瞳孔里倒映出迟小多不安的表情。

好饿,而且好冷……迟小多心想,妖怪可以吃吗。

这么大的妖怪,吃一点没什么关系吧,迟小多记得生鱼片也是可以吃的,只是吃一点,就像他偶尔也会啃一下手指掉的皮,应该是不痛的。

当然他不敢随便试。

潮水灌了进来,没过迟小多的脚踝。

“进水了。”迟小多朝妖怪说,“你冷吗?”

妖怪还在呼哧呼哧地喘气,却已经平和了点,仿佛生怕吓到迟小多,迟小多小心地爬上妖怪的背上去,避开湿冷的潮水,片刻后他发现了好玩的……可以顺着妖怪的脑袋,从它的背脊滑下来玩滑梯。

妖怪的眼珠转了转,朝上望,跟随迟小多的动作。

迟小多蹲在怪物的头上,海水已经涨得没过了它的尾巴,滑梯不能再玩下去了,容易脑袋朝下扑进海水里。

迟小多:“……”

迟小多抱着膝盖,从怪物头顶的一点点缝隙望出去,外面下起了雨,海面上,纠结的雷电连接了天与海。

“海水会淹进来吗?”迟小多朝身下的妖怪问,“会把咱俩淹死吗?”

妖怪发出一阵艰难的吞咽声音,眼珠子朝上看,水位越来越高,潮水即将浸没海蚀洞。迟小多趴在妖怪的头上,五体投地式,疲倦地眨了下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震动令小迟小多惊醒,那只妖怪在自己身下剧颤,仿佛在聚力,迟小多莫名其妙地看着它,继而惊慌地发现,海水已经漫过了怪物的全身,它的眼睛埋在水下,剩下头顶一小块黑色的孤岛。

迟小多:“怎么办?啊!你可以游走了!能带我出去吗?”

妖怪深吸一口水,腹腔胀大,在水下吐出一连串气泡,缓缓地张开嘴,舌头断裂之处迸发出星辰一般的光芒,继而化为无数泛着蓝光的触须,挥舞缠绕着延向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