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昉只觉挫败!
书院生源分为二十四节气班,简分春夏秋冬,在藏书阁整理书籍的都是先生和冬以上的学生,个个都是高个头,突然看见个小丫头钻进来,纷纷笑道,“小丫头,你是哪班的?”
柳雁认真道,“惊蛰。”
那人打趣道,“惊蛰的不是去前院捉蛐蛐么,跑这来做什么?”
柳雁转了转眼,“那就说明这里有蛐蛐呀。”
众人一听,往脚下看去“有蛐蛐?”“藏书阁怎么会有蛐蛐?”……
柳雁听着,抿笑继续往里走。这里她来过一回,先生带他们将整个书院走一遍时来过。这儿确实挺大的,不过比起皇宫藏书的地方,还是小得很。
搬书那样累的活,她才不做。待她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躺着,到了午时再去用食。一楼都是人,想找个清静地都找不到。干脆爬了楼梯,往阁楼去找。
一人瞧见,笑问,“小丫头,难道蛐蛐会在阁楼么?”
“说不定真有。”柳雁答完,就爬了上去。
阁楼比起下面来,阴暗无光,她蹲在地上用手指刮了一刮,没多少灰尘,应该刚清扫不久。借着窗户缝隙照入的光还不足以看清地形,她往那边走去,想打开窗户找个好地方。就算这里不能躺,不过也总比去搬书好,要是待得闷了她再下去。
她摸索着往前走,小心翼翼,生怕有什么东西。眼见窗户就要到了面前,脚下却碰到个软绵东西。也不知是什么,瞪大了眼抬腿,又用力踹了一脚。这下听见一人闷哼的声响,吓得她忙往后退了两步。
“谁在那?”
暗处隐隐有个人影坐起身,揉着腰身,声音又无奈又倦懒,分明是在那睡了半日,被她踢醒了!
“不是说不清扫这的么,怎么还会有人来。”
少年声音慵懒,柳雁确定不是鬼,也不怕了,“原来你也是跑这偷懒的人。”
“也?”那头音中带笑,“幸会幸会。”
柳雁也忍不住笑,“幸会幸会……刚才那一脚踢得有些重,你没事吧?”
“有。”少年腔调无比认真,“你踢着我肋骨了。”
柳雁语重心长道,“所以你下回要挪个地方偷懒,不然还得被人踹伤。”
少年怎么听着这话还得感谢她一番……他坐正了身子往那看,借着点点光照可以看出还是个小丫头,要矮自己许多,“小丫头,你刚才就不怕么?”
“怕呀,你没看见我都吓得退后三步了。”
“那现在不怕我是坏人?”
柳雁瞅了瞅后头,“不怕,你要是要抓我,我怎么也比你快下去。而且楼下师兄师姐都在,我喊一嗓子他们就冲上来了。”
那头语调略有恍然,“原来你也是这的人,你应当还是春季六班里的吧?那怎么会在这?”
柳雁撇撇嘴,“我看你也不可能是冬季六班里的人呀,怎么会在这。”
言语犀利,是个不吃亏的小姑娘。他笑笑,“那我这坐的地方给你,干净。”
柳雁摆手,虽然他未必看得见,“不用,要是不弄一身灰去见先生,他定要说我没做活,然后不给我分龙鳞饼。”
少年叹道,“又是龙鳞饼……这习俗我瞧往后都不会变了。”他又道,“伙房做的糕点类十分难吃,兴许是做得少的缘故。”
柳雁本来也没兴趣,这么一说更不期盼了,只是还是得要的,否则别人都有,就她没,岂非一看就知道她偷懒了?万一被哥哥姐姐瞧见怎么办?那母亲定要说她是小懒人,逼着她自己穿鞋穿衣了吧。
她坐在地板上抱膝微恼,“为什么二月二会有这么多事,跟平日那样过不好么。”
“今年春日不似往年,往年已经连下半月小雨。连京城都艳阳高照,只怕别的地,立夏之后,日头一烈,就要闹旱灾了。”
柳雁好奇道,“那跟今日有什么瓜葛?”
少年又躺下身,寻了个好位置,才开口,“民以食为天,圣上也重农桑。而春雨若不滋润禾苗,农耕务必受阻。二月前,万物长眠,称为‘入蛰’,二月后,万物惊醒,便是‘惊蛰’,因此俗语有云,二月二,龙抬头,这龙,也寓意万物苏醒。而龙神素有雨神之称,这日求得龙神赐福,便能五谷丰登。所以今日祈雨,驱除虫害,是为了保一年安康。”
柳雁这才觉得这日子着实不简单,竟有这么多寓意,“可是祈福真的有用么?龙神真的会赐雨?”
“兴许吧。但即便没有,也能让人心有所依托,倒也不是坏事,反正不是什么劳民伤财的事。”
柳雁顿悟,“你懂的真多。”她有些明白为什么薛院士不同意她一下就往上冲,要她循环渐进,若是非要去夏班秋班,是不自量力了?这么一想不甘心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学识不够,略有挫败感。
“唉。”
突然听他叹气,柳雁忙问道,“你怎么了?”
少年答道,“饿了。”
“……”
“其实想想龙鳞饼也挺好,虽然只是白米做的。但好歹能填饱肚子……”他越想越觉得饿,“虽然伙房厨子做的菜越来越难吃,可好歹也是菜……”
柳雁睁大了眼,刚才还让她小小崇敬了一下的少年去哪了?怎的一眨眼这样唠叨,简直跟书院里的先生似的。
下面的人久不见柳雁下来,怕她一个小姑娘在那出事,探头冲上头喊道,“蛐蛐姑娘,楼上是真有蛐蛐么?”
柳雁怕那人上来,忙挪步下去。要是那人来了一看,发现那肋骨哥哥,就是她的错了,“我走了,免得他们来找我还连累你被发现。”
少年顿了顿,这话因为颇有义气,让他十分惊诧,哪里像个小姑娘说的,莫非他看错了,对方不是个小丫头?起身推开窗户,大片光源打入,照亮阁楼,扬起的灰尘隐隐可见,不过已经不见那小姑娘的身影。
日光照在他脸上,面如白玉,带着少年英气。他若有所思想了片刻,又懒懒躺下,罢了,还是睡觉吧。
柳雁没了偷懒的地方,只好跟着他们一块搬书。搬得手都染上了墨迹,等听见午食钟声,去井边洗手怎么都洗不干净。干脆拭干就不理会了,去吃饭吧。想到那阁楼少年,她又回去,免得他睡着了没听见。可探头看去,窗户大开,却不见那人影子,估摸是去了伙房,这才安心往那走去。
不比坐着念书,劳作一上午的学子腹中饥饿,钟声一响,比往常去伙房去得更快速。柳雁耽搁了一下,还在半路就发现只有零零稀稀几个人了。快到门口,却见有人站在那,神色焦急。可一见自己那脸上的焦急就不见了,还板起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