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2 / 2)

偏厅多是用来招待豪门大户家达然夫人奶奶们的,一应装潢摆设自不必说,侧边立着的一个高架上还挂着各式颜色的样布供客人挑选。其中大都是质地轻柔、价格昂贵的轻罗,更好的还有雨过天青、秋香等四色软烟罗的样布。

沅娘身子斜坐在黑漆玫瑰椅上,一副聚精会神地看着旁边的布架。

“可看上了哪个喜欢的,叫他们待会送到家里去。”璧容笑着道。

“不不。”沅娘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我只是想着如今天气热,一双鞋有时穿得半日就要换了下来,恰巧这会儿看见了这细葛布,便琢磨着想要给二哥做几双新鞋,只是我的手艺比不得二嫂,原是不敢大言不惭说这话的,只是瞧着二嫂身子不好,这才想给二嫂帮把手。”

璧容听了很是惊讶,忙道:“这敢情好,你二哥穿的鞋往日确实都是我给他做的,前阵子我犯了懒才请家里的婆子帮着做了几双,昨天你二哥还和我闹唤说穿着不舒服呢!你的针脚我老早就看过,那可是极好的,只是叫你这样忙碌我有些过意不去呢。”

沈沅娘笑道:“二嫂说这话,可是和我见外了不是。”

璧容忙跟着沅娘一起选起了做鞋的料子来,又说多选几个样子,叫秀莲捎回去也给家里的人做几双。

“不知道秦家大爷在县里可是也有宅子?”沈沅娘扯了一块淡青色的料子,拿给璧容看了看。

璧容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想起沅娘方才的话,便回道:“有个大三进的宅子,比咱们的要小上一些,在隔两条巷子的广进胡同里。”

沈沅娘点点头,“我原听说秦家的祖宅在忻州府里,想来这边的宅子不大常住,一应下人恐也不齐全。”

沈沅娘虽然说的状似无意,可话里话外却是扯着秦书怀不放,璧容有些莫不清楚头脑,便一带而过道:“我去过一次,下人确实不多,不过倒都是些老实的。”

沈沅娘没在继续问,又仔细地选起了布样来,“二嫂看这块暗紫色的怎样?”

在璧容的印象里,沈君佑从没穿过紫色的鞋,倒是秦书怀穿过几次,想起方才沈沅娘不找边际的话,虽说有可能只是碰巧,可璧容不由得有了些旁的想法来。

“我瞧着倒是不错,只是你二哥不大喜欢这般鲜艳的颜色穿在脚上,可惜了这样好的料子……”璧容佯作一副惋惜的模样。

“我也是觉得这布料好的很呢。”沈沅娘笑笑,爱不释手地在抓在手里,不经意地道:“我记得秦家大爷上次来的时候好像穿了一双差不多颜色的鞋子,我当时还想提醒他说鞋面磨破了口子来着……”

璧容眉头一挑,顿时恍然大悟。

她倒是一直叫陈孝儒家的帮着打听忻州府里哪家还有尚未娶妻的爷们公子,却不曾想到过身边便有着一个家世、背景都极为优秀的人。璧容偷着看了沅娘一眼,她倒不知道何时沅娘对秦书怀起了心思的,暗自在心里偷偷笑了起来。

沈沅娘许是察觉到了璧容投过来的目光,有些尴尬地歪过了头,又埋头选起了料子来。

璧容这下更是心如明镜,便顺着她方才的话道:“要不你也顺带给你秦大哥做上一双,他家里确实没有使唤针线的人,以往都是在咱们铺子里定东西,这些日子许是绣娘们都在赶生意,这才落下了他的。秦家和咱们家说起来还是沾着些姻亲关系的,又是我义兄,算起来也是和你二哥差不多的。”

沈沅娘一张脸满是绯红,好像生怕璧容看见一般,急忙地点点头,然后坐回了椅子上,拿扇子扇起了风来。

☆、第107章 机缘巧合

“你们是在选些什么?”赵思思在屋里转了一圈,见璧容和沅娘说着什么便走过来凑起了热闹。

“沅娘打算做几双鞋,思思姑娘可会女红,不妨也选些喜欢的,你们一块也能解解闷儿。”璧容笑着与她解释道。

赵思思愣了愣,不敢置信地伸出了双手,而后狠咽了一口口水,坚定不移地摇头道:“我宁愿去学学舞刀弄枪,也别叫我拿那劳什子的绣花针。”

像是生怕璧容再继续这个话题问个不休,忙扯了旁的话来打岔。

“我这几天仔细瞧了你们平日历穿的衣服,领子、袖口,裙角都是拿线绣的花纹,虽然好看,可是穿在身上难道都不会觉得磨的慌嘛?”说着,赵思思便摸了摸自己身上穿的那件领口绣折枝花的杏色罗衫。

璧容和秀莲、沅娘几三人听了面面相觑,皆是有些不明所以。

“思思姑娘,这样的绣样可是不好绣的,不光要花时间,还得有手艺,也就是县府里的大户人家能穿得起,一般老百姓家里可是一辈子也见不得几次的。”秀莲委婉地解释道。

“那一般人家都穿些什么呢?”赵思思问道。

“像我们村里的,都是穿自己织的土布,逢年过节哪家要是能扯上几尺缎子那可是要里外风光着呢。”秀莲颇有一番感慨。

“如此说来,还没有出现针织,那么毛线钩花自然也是没有的了!”赵思思的眼睛里闪烁着一股莫民的兴奋,叫璧容几人看的不明所以。

赵思思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还是织在布上的花纹穿着更舒服一些。”

“思思姑娘说的是提花布吧。”秀莲道。

赵思思思索了一下,忙点了点头,“对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秀莲笑笑道:“提花布自然是有的,我家里就有一台能提花机,我家弟妹织这个最是在行呢。虽说价钱是比白绢贵上些,可也着实费工夫,何况若是不拿去染色,白花花的地也看不出什么模样来。”

赵思思有些讶异地看着秀莲道:“怎么不织些带颜色的?皇帝老儿的龙袍上不都是五颜六色的吗?”

秀莲吓了一跳,忙伸手捂住了赵思思的嘴,再瞧沈沅娘也是面容失色。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可不敢随便喊的!被官府听见可是要杀头的。”秀莲小声道。

赵思思睁大了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方才这么说,难道竟是见过不成?”璧容突然出声道。

“我,我也是听说书的这么说的。”赵思思支支吾吾地道,好在璧容没有深究,着实叫她送了一口气。

“思思姑娘可是懂得一些纺织的手艺?我听着倒是个行家呢,不知家里可是也做过这样的生意?”璧容想起了早前沈君佑的打算,便佯作无意地问道。

“行家不敢当,倒是从小看过一些织品的样式,至于家里,说起来倒是做着一些织物,只是门庭狭窄,和这里可是比不得的。若是可以,不知道能不能去你们后面的染织房里看看。”赵思思流露出了一股深深的渴望。

“只是后院作坊里有些嘈乱,才过来了前厅歇着,你若想去看看,咱们这便去了就是。”璧容笑着挽了她的手站了起来。

赵思思顿时两眼发亮,恨不得立刻就飞奔过去。

“二嫂,这事还是问问二哥更妥当些吧。”沈沅娘适时地走到璧容身边,低声提醒道。

作坊于布庄就好像军机处于军队,决计是机要重地。无论是染坊还是织布坊都是外人止步的地方,许多有名的染色师傅便是靠着自己怀里的秘方谋得一席之地的。譬如沈家布庄里的胡师傅便可以染出一种名为云蒸霞蔚的锦缎,而织布坊里的邹师傅可以织出一种名为鸢飞鱼跃的彻幅纹样的妆花缎子,这二人都是沈君佑花重金从金陵请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