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2)

柳彦姝哼一声道:“二姐姐做什么拦着,我正想听听四姐姐的高见,好回去问问老太太老太爷呢!”

越苭一听更怒,却被越萦拉着道:“你若再说,回去母亲定要生气的。”

越苭想起庄氏几回为自己言语生气,更连越萦也气上了,一把甩开她道:“不要你假好心!”说了蹬蹬蹬跑了出去。

傅清溪上去拉了柳彦姝劝道:“柳姐姐,好了,这在外头呢,别叫人笑话。”

柳彦姝放平了声儿道:“怎么,你没听出来她那意思?咱们这身上穿的脚上踩的头上戴的都不是咱们的呢。真是吃她的用她的了!想来往后这府里全是她的,才会这么看我不顺眼,原来是为着这个!”

这话叫人没法接了,傅清溪只好一个劲儿说消消气,莫要再说了等话。

正这时候,杏儿走过来道:“姑娘,俞三姑娘今儿也在这里,说请姑娘过去说话。”

傅清溪正在这里不自在,便去同守在帷幕外头的几个太太的大丫头打了声招呼,带了丫头嬷嬷出去了。

往出走了没几步,一两翠幄车停在那里。俞正楠从里头下来道:“车里闷得慌,要不咱们往那边走走。”傅清溪正有此意,两人便往湖边柳荫长堤处走去。

两人走了一阵,俞正楠问道:“你方才脸色不太好。”

傅清溪顿了顿,叹了一声没说话。

俞正楠道:“方才你们府里的那些姑娘们去了宋家的游艺船,我也正好在那里。”

傅清溪心里闷闷的,听了这话随口道:“嗯,我没去,我同四舅母坐了金家的船出去的。”

俞正楠忽然道:“她们吵架了吧?”

傅清溪一愣,俞正楠道:“柳姑娘她们,吵架了吧?”

傅清溪只好“嗯”了一声。

俞正楠大概也觉着这话不太好说,咂咂嘴道:“好像背后说人是非一样,有点怪。”

傅清溪忍不住笑了,俞正楠嘿了一声,接着道:“所以我不太喜欢同她们一处。女人啊,事儿太多。心眼比针尖大不了多少,心里不放什么大事,整日介鸡毛蒜皮的。谁先挑的料子,谁的衣裳针线上先做了,谁轮着的针线师傅好……什么都能争,实在是烦人得很。尤其、尤其……再有几个少年子弟掺在里头,就更多事了。”

傅清溪不解:“啊?”

俞正楠道:“据说从前男女上了十岁就不让随便见面了,除非家人兄妹。如今是……不管那么些了。世家间,尤其不禁着这些,左右一出门都前后左右那许多人跟着……长辈们倒是乐意教他们相互间多交往,若是……门当户对,岂不是顺当得很?……

“你那个柳姐姐……看不惯她的只怕往后会越来越多吧,有什么法子,谁叫她生得好……”

傅清溪听了这句,想起柳彦姝鬓上两支点翠嵌宝的豆娘来,心里忽然雪亮。

俞正楠却顾自接着说道:“我就是烦透了这样的事,想着……不管怎样,反正我不要走这样的老路。”

傅清溪不解:“老路?”

俞正楠道:“不是吗?女人家学针黹理家、应酬来往,到了年纪便许个人家,生儿育女、料理家事,整日介鸡毛蒜皮柴米油盐的破事,一年年一岁岁周而复始。还要学着如何御夫,拿捏妾室通房,要顾着体面,又要防着后院……简直腹背受敌,又无大功可立……这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够了……”

傅清溪从来没想过这些,上回“身份”“嫁娶”等话还是陶嬷嬷临走时候说给她的。这会儿听俞正楠说起这些来,一时明白不了。这女人家嫁人生子,不是应当应分的事么,若是嫁不得好人家,或者竟没有儿女,才是大不幸不是么?怎么陶嬷嬷说的顶顶要紧的事,同俞正楠说的又全然不同了?……一时有点心乱。

俞正楠见她不语,便接着道:“比如我娘,这一年到头,不说别的,光各种各样的祭日,一个月里得有十几个。祭的人身份不同,周年不同,那供桌礼仪也差着。光忙这些,就没个闲工夫了。若是哪日疏忽错了一丝半点的,那就是不敬祖上的大罪过,别说家中长辈如何说,就是她自己都得往祠堂里跪几回去方能心安……这还只是死人的事儿,活人……只有更多事的……我实在是……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傅清溪就想起越家的神楼来,确实几乎一年到头供奉不停的,祖祖辈辈传下来,这许多人,祭日自然也多。

俞正楠忽然道:“你可晓得我为什么非要考春考不可?”

第25章 女儿户

傅清溪道:“你那么喜欢理术,自然要考个好书院去学才好,若是往后能进天工苑,那就再好没有了。”

俞正楠失笑:“进天工苑……你还真敢想。喜欢理术……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谁又是生来就知道这些的?我也是慢慢学的。一开始学的时候,也同你之前一样摸不着头脑。也没个地方问去……可是,我必须学,我一定得考进书院去。”

说到这里,问傅清溪:“你可知道‘女儿户’?”

傅清溪摇头,俞正楠点点头道:“自然没人会给你说这个的。女儿户,就是以女子身份,单独立户。这原是为了那些没得儿子的人家延续香火才有的规矩,若只有一个女儿,也能立户招赘。后来出了律法,规定得更详细了。若女子要立户,需得有资产和身份,还得有家人的同意,若是没有父母兄弟的则另说。

“资产一者要有自家的屋宅,没个住处,也说不上上户了。再者要有足够支付‘户税’的资财,却是不认钱财,只认田地产业的。国朝律法,这蓄奴人数同户税相关的,若是想要养几个下人,这资财的要求自然也高了。

“这都好说,最关键还是那个身份。若在天工苑天巧苑翰林苑玉书台这样的地方有任职的,自然可算,若是只有个买卖生意的,却还不算。这不是难为人来的?幸好,还有一个可算的,便是春考名录上那些书院的学籍。若是进了那些书院,这立女儿户的‘身份’便算有了……”

傅清溪听懂了,她问道:“姐姐是……是想要以后自己立户?”

俞正楠笑道:“是啊。我想过了,唯有这样,才能真的自在安生过日子,不消看旁人脸色,不用守人家的规矩。我便是户主,还要听谁的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傅清溪点头道:“确实……这个,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话。”

俞正楠点点头:“嗯,我告诉你这些,是叫你想想,或者这条路你也走得的。”

傅清溪惊讶:“啊?我?”

俞正楠点头点得理所应当:“是啊。你的情形,我大约都知道了。若能……若能立了女儿户,万事自己说了算,多好。毕竟……”后头还有许多她替傅清溪设身处地想过的事,却不便宣之于口。

傅清溪笑道:“我哪里有那本事!”

俞正楠见她这么说了,便也笑而不语。

傅清溪又问:“姐姐唤我出来就是说这个的?”

俞正楠道:“不是,这是方才说起来,才说到这里。我今儿看见陈家的水台上用了水车助力引动了人偶,看着十分有趣,画了个大概下来,寻不着人说,才来找你的。”

傅清溪道:“我也看了那个。后头有大大小小好几个水车,只是不晓得底下的机关。”

俞正楠拍手笑道:“原来你也看了,那真是再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