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非得要与什么人分桃断袖,那这个人一定是阿月了。
杨广面上带笑,全然一副温文公子的模样,一面应付着大哥对娶妻生子的心得经验,心里一面控制不住地想与阿月待在一处的这五六年。
想得多了,念得多了,心里的甜意和热意收不住,酒楼里酒香四溢,美人香衣,也就入不得他的眼了。
杨勇毕竟是太子身份,纵是美人在怀,也不敢太荒唐,嬉乐玩笑一番,赋诗的赋诗,高谈阔论的高谈阔论,最后夜半三更也散了场,没敢在外面过夜,被宫人们前拥后簇的拾掇着回宫了。
杨广扶着他,临近分别便劝了一句,“大哥你现在是一国储君,毕竟和以往不一样了,今日你盯着那慧公主看,给母亲和太子妃瞧见了,母亲和太子妃都不太高兴,大哥,以后酒也少喝罢。”
杨勇听了就笑,他酒量大,但架不住豪饮,这时候虽还有神志,但也昏昏沉沉的,脚下踉跄,口里还笑道,“阿摩放心,大哥只是偶尔为之,诗酒人生,有诗有酒,岂不快哉,说起太子妃……”
“嗝,阿摩我跟你说,你以后成了亲,千万别学父亲,定要拿出男子的雄风来,莫要给一妇人绊住手脚,知道吗,听大哥的,挺起胸膛来!”
“不过你运气比大哥好,听闻江陵女子温柔解语,弟妹就算不是萧慧,一母同胞的姐妹,样貌才学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话就说得太放肆了,眼看就到东宫分叉口了,杨广示意后头远远跟着的随从上来接了人,嘱咐了两句,等太子人走了,这才空下来,对着黑沉的夜长长舒了口气。
不远处铭心急忙跑过来,面色古怪欲言又止,脸色通红,眼里藏着些兴奋之色,憋不住了一样。
此处并不是说话的地,杨广便道,“回去说。”
定是阿月有消息了。
杨广心跳有些快,本是想进屋说,后又想起晚间石块的事,便只与铭心站在池子边,四周开阔,面前一望无垠的荷花池,凉风习习,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杨广接过信,月亮高悬,虽是费力,但借着月光还是能看清上面的字,铭心等不及自家主上看完,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有着止不住的兴奋,“主上,你猜猜属下都查到了什么!”
铭心也不等,因为他太激动了,他收到消息飞奔着进了宫,这个秘密他憋了一路,再不说出来,他大概会把自己憋疯了,“没想到阿月会是萧国主的女儿!真是要吓死属下了!”
杨广听得精神一晃,“你说什么?”
铭心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卷图,倒豆子一样说得噼里啪啦,“主上,那慧公主真是蛇蝎美人,七年前她假装带着阿月出去探亲,给阿月下了药,把人推水里去了,阿月福大命大,没死,失去记忆流落在外,兵荒马乱的,阿月阴差阳错被北齐的宫人掠进宫去了,跟着温国公辗转逃命了大半年,这才遇上了咱们,啊啊啊,主上,阿月竟然是个女孩子,属下就说阿月平日细皮嫩肉的长得好看,主上,皇上不是让您娶梁国公主么,主上你喜不喜欢阿月,咱们把阿月娶回来罢,说起来阿月与主上同寝同食这么多年,不嫁给主上还能嫁给谁,不过主上您与阿月一起睡一起吃这么些年,怎么就没发现她是个女孩子呢——”
铭心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话都化成了嗡嗡声,杨广什么都听不见了,阿月是女孩子这一句话已经将他彻底劈成了两半,哪一半都无法回神,他觉得他该恼怒愤怒被欺骗了,但那股愤怒才刚刚发出芽来,就被旁边的欣喜激动撑起来的参天大树挤到了一边,还没开枝散叶就偃旗息鼓死了个一干二净,心脏跳得快极了耳膜鼓动,胸腔里都被疯长的喜悦和甜意灌满了,他觉得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这么高兴快乐过!
阿月是女孩子……
是什么人暂且不用管,光是女孩这一样,就足够让他如坠云端不知身处何处了!
阿月是女孩子这就很好,他可以娶她,以后可以和她大大方方的同寝同食,去哪里都能带上她,在她名前冠上他的姓,往后所有的人提起来都会说她是晋王妃,他想亲她就亲她,想抱她就抱她,再不用像现在这样想她见不到她了,以后一睁眼就能看见她了。
这一切都很好,杨广不住想,看在阿月是女孩子的份上,他大人有大量,就不与她计较哄骗他的事了。
阿月,阿月……
杨广神志一清,揪住铭心秉着呼吸问,“那她现在在哪儿!”
铭心嘿嘿一笑,“阿月自小被人收养在宫外,刚被她舅舅接回江陵去了,前后脚就被咱们的人追上了,那慧公主路上安排了人想害阿月,属下派人跟着,安排好了,保管阿月一根头发丝都不会掉,主上主上,咱们把阿月娶回来罢!”
杨广撒了手,暗自咬着牙才没让自己如同傻子一样说出些傻话来,比如说是本王爷娶不是你娶,比如说阿月自小就是他的人,长大了现在也该是他的人。
她相得出他要娶萧岿之女,她自己又是萧岿的女儿,这么急匆匆回去,是想回来给他一个惊喜么?
难怪不让他称呼哥哥,说该称呼什么称呼什么……莫不是算到两人一世姻缘,想做他的妻子,想做晋王妃么?
杨广勉力抑制住心里疯长的喜悦和甜意,拿走了画像,又将手里的密信交给铭心,吩咐道,“处理干净,江陵那边多派点人……”
杨广想着自己在密信上看见的信息,眼里寒意一闪而过,低声吩咐道,“以牙还牙,找点人埋伏好,让萧慧死在路上,免得节外生枝。”碰了不该碰的人,敢做下这样的事,就要有所觉悟。
铭心哎了一声,嘿笑道,“这可有意思了,梁国国主的女儿除了那些已经出嫁的没事,十五六岁到八[九岁的,这些年死的死,病的病,就只剩下慧公主和阿月了,这么看来,主上您和阿月,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天注定的。”
那是自然了。
杨广听得想笑,又不想在属下面前失态,只道,“还不快去,废什么话。”
铭心乐呵呵走了,杨广快步进了房间,自己在屋子里踱步了好几圈,这才慢慢平复下心情,心说阿月,如果这才是你送给我的生辰礼,那我便原谅你一骗骗我六年的事了。
第30章 是人神一目了然
待宫里将聘礼等诸多事宜准备妥当,已经是年底了,再加上此去江陵路途遥远,来回也要二三月的时间,婚期就要翻过年去。
杨广耐心地等着,自他们兄弟几人被封王之后,父亲要求更为严格,每每无论是朝堂议事还是召见大臣,都让他们随在身侧旁听,课业和武艺也不能落下,很多时候忙起来,饭食都是和父亲一起用的。
大隋刚立,百废待兴,官员调动频繁,每一项政令都要经过朝廷的反复论议,官制、刑律、赋税徭役、礼制……哪一项都亟待解决商定,他们兄弟几个和朝臣一样,大半年的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想阿月的时间就少了,但夜深人静他独自回府的时候,阿月就占满了他的脑子,用膳的时候想起她,睡觉的时候也想,想看她穿着女装在他前面眉开眼笑的样子,不是画像,活生生的那种。
只是还要在等等。
并州战略地位重要,州治晋阳,北靠大漠,南近京洛,是抵御北面游牧的屏障,也是捍卫长安控制中原的战略重镇,自古以来就是兵家的必争之地,父亲怕他难当此任,便给他选了些德高望重的辅臣一同前往任上,王韶、李彻,李雄、韦师、张衡、冯慈明、段达、张虔威……
这些人有文有武,哪一个都是王佐之才,选出这些人给他,父亲可谓用尽苦心,但相应的,这些僚佐权利都很大,除了是他的老师之外,还负责寻常的地方政务,他就成了挂名的总管,父亲这几日特意让他与这些德高望重的朝廷大员接触,便是希望他能尊师重道,好生跟着这些文武之才学习,并且守好并州,抵御突厥。
出去了也不是完全的天宽地阔。
杨广从御书房里出来,铭心远远候着,见自家主上出来了便忙迎了上去,两人沿着青石台阶往住处走,走了好一段见周围无人了,铭心便低声禀报道,“江陵那边来信了。”
大半年的时间隔上个三五日便有消息从江陵那边传过来,是派去看着阿月的人送回的。
杨广脚步快了一些,回了院子径直去了书房,接了书信,先问道,“这院子查得怎么样,又无异常?”
铭心摇头,“听主上的吩咐,清远清孝他们暗中盯着好几日,没日没夜的没换过人,连老鼠洞在哪都看出来了,硬是没发现什么人进出过,主上,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杨广眉头微蹙,指尖无意识把玩着手里的小石块,心说那可就见鬼了,他将这石头挂在身上还好,但凡搁在什么地方,它都能长脚一样挪到其他地方去,有时候是在草丛里,有时候是窗台上,有次竟是掉在了御书房,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