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2 / 2)

灼烈的酒水蹭过浮肿外翻的皮肉,立时便激起痉挛轻颤。

这中刺骨的疼痛她当然能想见,把手又放轻了些,偷眼斜觑,狄烻却是面色如常,看她的目光仍旧温然和煦。

“你是不是故意的?”谢樱时被他瞧得心乱,终于忍不住问。

话音刚落,便听到男人鼻息间一声短促的轻笑。

她立时羞怒难当,瞪着他又是气恼又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还会这样骗人,从前怎么没看出来?

“笑什么,不许笑!”

“嗯。”

他略带鼻音地应着,反而比平日里低沉的语声更显得好听。

“肚里也不许笑!”

谢樱时红着脸看他答得一本正经,脸上却忍俊不禁,挥拳在他胸口上捶了下,却不敢再看那双眼,赌气别开头。

可虽然避开了目光,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丝毫没有减少,双颊也越来越烫,手里的镊子竟然一颤,前头的棉纱落在地上。

她故作无事地重新换了一块,暗骂自己没用,又恼恨他居然这等“不老实”,那只小小的镊子一下仿佛变得有千斤重,在手里竟有些拿捏不稳,连擦酒的动作也不自然起来。

定了定神,她索性搁下镊子,把创药细细涂在他的伤处。

不经意间身子微侧,烛光一下子显得亮了许多,暖烘烘的一映,他本来略呈浅麦的肤色蓦然显得莹润起来,和自己皓玉般纤柔的手融在那片光亮中,竟有些难分彼此。

“怎么,生气了?”

怔望之际,狄烻忽然开口,依旧是略带沙哑的低沉。

谢樱时回过神,俏目尴尬地转了转,装作含嗔带怨地撅起小嘴不理他,涂好药,拿棉纱替他裹伤。

目光微垂,落在他袒露的上臂间。

“这是什么?”

她忽然瞥见异样,一时忘了不该搭理他,落眼细看,发现竟是片纹身,刺的是只赤红色的三足怪鸟,引颈长鸣,振翅欲飞。

“莫不是日魂金乌,你身上怎么还有这个?”

“没听你外祖说过?当年太.祖.高皇帝御笔亲书,‘神佑九州,策御万方,煌煌大夏,如日方中’,以后中州神策军便以三足金乌为徽记,上至军使,下到兵士,人人都有。”

他少见地侃侃而谈,竟然是两人再见以来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谢樱时的确没听说过,但知道行伍间的人都有纹身的规矩,以明辨归属,严防私逃,譬如天德军身上都刺着猛虎的纹饰。

她不免在心里暗自比较,总觉还是这鸟儿的形象鲜活灵动,举手投足间自然有一股卓尔不群的傲然,比那种浮于表面的威猛更具气势。

只几眼的工夫就瞧得暗合心意,她手上缠着棉纱,目光却不离那片金乌纹身:“听你这么说,我也想刺一个。”

狄烻看她的双眸微怔:“你又不在军职,刺这个做什么?”

她也说不清究竟为什么,可就是莫名其妙地被这东西吸引,忽然想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

“不在军职怎么了,哪条律法写明这样便不能纹身?”

谢樱时不好意思明说,又怪他木头疙瘩似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不满地回怼:“好了不起么,赶明我自己刺,哼!”

他望着她一面嘴硬却眼含失落的样子,淡薄的唇角微微上挑:“还是不要,好好的身子,纹这个可惜了。”

谢樱时心头轰然剧震,耳畔嗡嗡作响,小脸立时要红出血来。

她说什么也没想到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这等没正经的话,简直像个浮浪无形的坏胚子。

或许是从心仪的男人嘴里说出来的,她竟半点也不觉得讨厌,心里反而甜甜的很是受用。

他也觉得她好看。

一想到这是他的由衷之言,谢樱时便心花怒放,红扑扑的小脸不由自主地就绽开笑意。

可说来也奇怪,从进屋开始,他的目光和平日里并没多大差别,除了审视她神情脸色外,并没什么异样,甚至没在她身上多停留哪怕一瞬。

难道他没看出自己可以打扮过?

还是根本就不喜欢这身衣裳?

这么一想,心中的喜悦便有些沉落下来,轻瞥着眼角偷偷斜觑过去,忽然发现狄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这次落眼处却不是自己羞红的脸。

“还瞧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她嘴上轻叱,语声却显得心虚,将身子也微微侧过去。

“衣裳不好看是不是?”

“好看。”狄烻颔首轻点,眉间却带着似有似无地轻蹙,“就是……太单薄了。”

“……”

这回答在谢樱时的意料之外,又好像是情理之中。

她佯装无奈地振振有辞:“这能怪我么,来得急身上没带什么像样衣裳,这还是表兄送来的,我也没工夫挑拣。”

话刚出口便醒觉不对,这种衣裳只可能是女儿家自己的私藏,怎么可能是秦烺特意送来的,这岂不等同于当面自承说谎么?

寻思得找些说辞补救,赶忙又道:“我这都是没办法,拣来拣去也只有这件舒坦,平日里可不会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