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爹爹的眼光还真是好啊,就是为了这么个女人,他就把聚宝盆一般的娘亲,和善如菩萨一般的娘亲,给生生地气死了。果然长着一双好眼,生得一副好心肝!
潘小桃拎起水淋淋的衣衫,颇有些心满意足。再没有人会想到,这一切的起始,竟都是她算计出来的。她这个可怜又可悲的丧母之女,茅草堆里渺小的一只臭虫,竟然还有胆子,要给早逝的娘亲报仇。
想到如今潘家里头可能出现的情状,潘小桃就忍不住想扯开唇角,大声地笑他个三天三夜。可真是解气,解恨哪!
“桃妹妹。”身后传来一道略显憨傻的声音。
潘小桃一怔,随即便是一喜,转过脸去,露出了一抹浅笑来。那笑淡淡的,带着真挚的欢喜,好似三月里绽开的桃花,潋滟夺目,一下子就把少年郎给迷住了。
少年郎身量高大,长着浓眉大眼,瞧起来倒也是个人才。然而仔细一看,就能发现,这孩子大约有些智力不足,竟略显得有些憨傻。
“长生哥哥,你来了。”潘小桃见到少年郎却很欢喜,往一边儿挪了挪,崔长生立刻走上前,蹲在了露出的那片空地上。
十二月的天气,浸泡在水里头的小桃的手指头冻得又红又肿,崔长生将两只袖子往上一卷,道:“我帮你洗!”
崔长生从竹筐里拿出一件深蓝色外褂,却被潘小桃一把夺了去,瞪了崔长生一眼,嗔道:“你可是个蛮力气,上次被你捶烂了一件外褂,便是我偷偷儿补了,也被那恶毒婆子发现了,狠狠打了我一顿。”说着撅起嘴:“你可莫要多事,再弄烂了衣服,又要害得我挨打。”
崔长生一听潘小桃竟然又挨打了,顿时生了气,站起来,粗壮结实的身子把稍显窄小的袄子撑得满满的,脸上带着怒火,憨声憨气地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报仇。”
潘小桃忙起身拉住他,不高兴道:“不许你去,到时候叫人说闲话,我可不依。”说着一甩手,重新蹲下来洗衣服。
崔长生便不敢去了,也蹲下来,怯生生地不时往潘小桃那里瞟,看了会儿,忽的笑了,道:“桃妹妹你可真好看!”说着就垂下头又笑了起来,举起手摸了摸头顶,又抬起头,颇有些羞涩地道:“桃妹妹,你嫁给我行吗?”
潘小桃一下子红了脸。
崔长生继续道:“我听人说,你是王家拿三两银子买回来的童养媳,我去和我爹说,叫他把钱给王家,然后你来给我做童养媳好不好?”
崔长生生得有些憨傻,说起话来也是带着一股子傻气,然而潘小桃却最爱听,听得笑眯眯的,哪怕她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那王家里头的都是精明人,她会干活,又能纺纱赚钱,长得又好,当初三两银子根本就是贱卖了的,如今快要长成的身子,哪里会白白给了旁人。
不过潘小桃有自己的打算。
王家的老大王如春早就成亲了,也是因着王如春成亲的时候下了许多的聘礼,可是叫王家那对儿精明的婆媳肉疼了许久,这才决定买了潘小桃这个童养媳回家,等着十五成年了,就要给次子王如宝做媳妇儿。这样一来,便用不着准备聘礼,自然的,就省下了一大笔的银子。
可王家风气不好,男人们全指望着女人赚钱养家不说,还各有各的恶习。
公公王凡嗜赌成性,每每都要因着偷盗家里头的银两出去赌博,而被婆婆周氏恶狠狠的咒骂。
而王如春的老婆樊氏,每隔三两日,便要被王如春寻了各种理由恶狠狠地揍上一顿。那理由都十分可笑,不是茶稍稍烫了点,就是洗脚水微微凉了点,然后握起拳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打。
听着那屋子里传出来的鬼哭狼嚎,再看看躲在哥嫂窗格外,看得眉开眼笑的王如宝,潘小桃愈发坚定了逃跑的念头。这个偷窥成性的烂东西,她才不要嫁给他呢!
潘小桃斜着眼偷偷儿去看崔长生,崔长生虽憨,可却是个真心待她的。她吃过苦,也听过戏文上唱的,千金难得有情郎。于是笑道:“我听说赵大叔家要招个小学徒,你闲来无事,不如去试试,许是赵大叔就瞧上你了。等着你学了手艺回来,再来问我嫁不嫁你。”
崔长生听了立时扯着嘴乐。
潘小桃也红着脸继续洗衣服。她年纪现在还小,崔长生也不过比她大了两岁。再等上两年,等着她十四,崔长生十六,也学了些手艺,到时候趁着夜色,两人一起私逃了去,逃出这囚笼般的王家庄。
那时候山高水远的,找个山清水秀谁也不认得的地方,好生的过他们的小日子。到那时节,想必潘家里的仇人早已经得了报应,她也能了结了一番痴愿,松松快快跟着崔长生走了。
崔长生自己个儿乐呵了一阵儿,小心翼翼往潘小桃那边儿挪了挪,然后瞥了眼去看她:“我爹说,你家那后娘,好似和放债的王六,睡在一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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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修)
潘小桃先是呆了一呆,然后“噗嗤”一声,就开始大笑起来。崔生见她笑得前俯后仰,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真是太好啊!
潘小桃想起自己要被后娘卖给王家做童养媳的时候,她跑去爹爹那里,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地哭求他,然而他却只留给她一个冷漠如霜的背影,连句话都没有和她讲。
潘家那时候还是富足的人家,养个她也不过是多了双筷子的事儿,更别提这潘家的家业,大半儿多的都是娘亲嫁进来之后才慢慢积攒下来的。娘亲这才刚刚死了两年,坟头儿还新着呢,家里头就开始容不下她了。
再说,她每日在家里头,哪里闲过半刻。辛辛勤勤只怕招了后娘的眼,可如此这般,还要把她给卖了。潘家就缺那三两银子吗?
总归那不是亲娘,倒也罢了。可他呢,他可是自己的亲爹,也是疼过自己,抱过自己的。那王家虽是邻村的,可稍稍一打听,就知道那不是一户好人家。
那家里头的老大已是娶了亲的,大媳妇儿见天儿的在家里头受磋磨,被丈夫打,乡里乡亲的哪个不知道。她都能打听出来,爹爹是个大人了,能不知道吗?
无奈下,她又去求奶奶。可惜奶奶有孙万事足,哪里还在乎她这个孙女要不要去死。更不用说爷爷了,从她出生起,压根儿就没正眼瞧过她。
那时节,潘小桃才开始懂得了,为何娘亲那般能干,那般贤惠,却总要被爷奶无缘无故的咒骂,每每还要暗地里偷偷哭泣。而爷爷,为何会同意那个女人进门做正室。说来讲去,不过是为了一个孙子罢了。
把往事和心里头的绝望仔细理了一理,潘小桃终于明白了,有了后娘,终归是要有个后爹的,有了后爹,爷爷奶奶就更不会理会她了。
从孤零零踏出潘家大门的那刻起,潘小桃就发誓,自此,她潘小桃就是一个没爹没娘没爷没奶的孤儿,而住在潘家宅子里的人,全都是她的仇人!
潘小桃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身子不住的战栗着,前俯后仰的,手中正洗的衣服都落在了水里头,崔长生忙伸手捞住那衣衫,担忧地看向了潘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