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下那四个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被四月末和煦的阳光照着,满头大汗,额头上爆出了豆大的汗珠子,几个人嘴唇干渴,上边有一道裂开的沟:“大人,大人,给我们一口水喝吧。”
秀文站在台阶上,看着那几个人,心里有几分同情,小声对着简亦非道:“简公子,我去送点水给他们喝。”
简亦非瞪了她一眼:“你别管,出去到铺子里帮忙去。”
这些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来半路截杀三花,简直是不要命了。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他恨不能就将他们每人一剑,戳个透心过。两个手下见他气得牙痒痒的,又不能动手杀了他们,赶着出主意:“简统领,他们这几个人总要有些惩罚才是,要不是咱们给他们穿几件大棉袄,让他们顶着太阳晒着,让他们晒得头晕脑转,再把他们扔到水井里头泡上一两个时辰,把他们折腾个半死再说。”
简亦非听了点了点头:“就这样办。”胆敢来对三花下手,纯粹是来找死!
那四个人被点了穴道,每人裹了几件大棉袄,站在院子中央,这才晒了半小时不到,几个人就支撑不住了,汗如雨下,一个个有气无力的呻吟着:“热死了,渴死了……”
简亦非本来心肠是最软的,素日里捉到了犯人,他也是交给手下去审讯,自己看不得那种刑具上身的场面,可今日却是硬起了心肠,根本不为之所动,只是冷着眼睛望向那四个人,一点都没有要将他们放掉的意思。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下属却是见惯了这场面的,完全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心里在想,自己上司可真是心疼媳妇,谁敢惹他媳妇,他便变成了铁石心肠。
彦莹从外边走了进来的时候,那四个人已经晒得快成了一滩烂泥,一个青衣卫拿了绳子拴了在他腰间,提着往后院的水井那边走过去。彦莹大喊了一句:“你要作甚?”
那青衣卫道:“将他扔到水井里头泡一两个时辰。”
彦莹连连摆手:“快别这般做,你把他扔到水井里头去,又臭又脏的,我们午饭都不用吃了。”
简亦非听了也连连点头:“三花说得对,别扔水井里边了。”
这真是一切以媳妇的话为指导啊,两个青衣卫只能拎着那个人回来,一把掷到了地上:“算你们命大。”
“怎么样?那人没有为难你罢?”简亦非有几分紧张,拉着彦莹的手左看右看,见她没事这才放了心:“究竟这幕后主使人是谁,你也不告诉我,让我一直担心。”
“亦非,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就越好。”彦莹笑了笑,安抚的看了他一眼:“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你别担心。”瞅了瞅瘫软在那里的四个人,彦莹走过去踢了他们一脚:“回去向你们那主子说清楚,以后我们是井水不犯河水,我不会跟她不对盘,她也别挖空心思来想法子算计我。若是再准备拿这样卑劣的手段,别怪我不客气。我虽然没有她这般权势,可却还是有自己的法子,只有她想不到的,没有我做不出的。左右我只有这一条贱命,大不了大家拼个鱼死网破。”
几个护院听着说要放他们走,心里欢喜,挣扎着喊道:“肖姑娘,你是大好人,我们一定把你的话带回去。”
彦莹拿起一个信封交给其中的一个人:“回去把这信交给她去。”
“是是是。”几个人人逢大赦,软趴趴的瘫在地上,不住的点着头:“我们一定将信送到,肖姑娘请放心。”
“两位大哥,解开他们的穴道,让他们走罢,这种人在我们眼前,看着让人糟心。”彦莹笑着向两位青衣卫点了点头:“今日中午我亲自下厨,做好吃的东西给两位大哥吃。”
两个青衣卫笑着答应了一句,走了过去将那四个人的穴道给解开,在每人身上狠狠的踢了一脚:“快些滚,莫污肖姑娘的地方!”
那四个人有气没力的爬了起来,将身上的棉袄脱去,互相搀扶着,一跛一跛的挪着往铺面门口走了过去,彦莹望着那几件棉袄,朝着简亦非微微一笑:“你们青衣卫整人的法子可真多,还有用这法子来整人的。”
简亦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也不大清楚,以前我只管调查取证,审案我不沾边,现在我一般也不过去,只有遇到难缠的人,我才去一下。”他没敢告诉彦莹,他去是因为他会分筋错骨手——师父传下来的绝招,用到那犯人身上可是十分有效,因着那招术实在太厉害了,只要一出手,犯人就会觉得自己全身都被抽筋剥皮了一般的痛,那种痛几乎是无法忍受的,很少有人扛得住,基本上都会乖乖的吐露真言。
“原来是这样。”彦莹叹了一口气:“对那些大奸大恶的人,没办法,有时候只能采取些非常的手段了。”
“三花,真没事了吧?”简亦非还有些担心:“其实我将他们四人带卫所去审问清楚会更好,现在我很担心他们还会来找事。”
“没事没事,你放心,以后万一有事情,我不还有你吗?”彦莹笑嘻嘻的望了简亦非一眼:“走,你跟我一块儿来做饭菜,我要做几个新鲜菜来犒劳你们三个。”
内室里一片阴沉,贺老夫人盯着左妈妈声音里头有些不可置信:“什么?京兆尹那边说没有人送犯人过去?”
“是。”左妈妈垂手而立,一脸沮丧:“老奴问清楚了,今日那边风平浪静,没见有人押着四个人去京兆府衙。”
贺老夫人重重的将茶盏放了下来:“真是可恶,竟敢骗我!那……你去了青衣卫卫所没有?”是不是那乡下丫头的未婚夫将四个人带去青衣卫了?贺老夫人心中一紧,有说不出的恐慌,她在京城贵人圈子里头可是出了名的和善,如何能让人知道她这心狠手辣的一面?
“老夫人,你没说让我去青衣卫的卫所。”左妈妈抬起眼来,见着贺老夫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哪里还敢继续问,赶紧低声道:“老奴这就去青衣卫的卫所瞧瞧。”
“务必赶紧将四个人接出来,无论是花多少银子都要尽快弄出来!”贺老夫人咬牙切齿,这乡下丫头竟然敢耍她,分明带去青衣卫的卫所,却说送去京兆府衙,着实可恨!
左妈妈慌慌张张的走了出去,屋子里一点声响都没有,贺老夫人乏力的闭上了眼睛,心里头琢磨着彦莹跟她说的话。
好像那乡下丫头的意思是以后两相不往来,她瞧不上豫王府的富贵,只愿意平平淡淡的过生活——天下竟然还有不爱慕荣华富贵的?贺老夫人觉得很不能理解,若是换了旁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还不赶紧巴结着过来了?可瞧着这乡下丫头,竟然这般沉得住气,到现在都不想揭露她的身世。
她是真的不想跨进豫王府?贺老夫人的手微微的敲着桌面,屋子里回荡着一点点细微的响声,站在一旁的小露看着贺老夫人的举动,心中知道贺老夫人此刻一定是烦恼之至,悄悄的转过身去给她沏茶。
“老夫人,外院一个护院说有重要的事情求见,老夫人见是不见?”门帘儿掀开,露出了一张皱纹重重的脸来,贺老夫人一颗心“扑扑”的跳得很快,她极力压制住自己心慌意乱的感觉,缓缓道:“传他进来。”
一个护院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老夫人,属下无能。”
贺老夫人朝小露望了一眼,小露会意,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内室,屋子里只剩下贺老夫人恶狠狠的盯住了那护院:“没用的东西!每个月花这么多银子养着你们,到要作用的时候就一个个的变成了废物,你们是吃白饭的不成!”
那护院愁眉苦脸道:“老夫人,若是我们四个去对付那个肖姑娘和一个赶车的,那是绰绰有余,可没想到她有三个帮手,个个身手厉害!”他现在回想当时的情景,脑袋都还是晕沉沉的,他与三个同伴拦住马车,见着一老一小,心里头不免觉得轻松,就这样两个人,还值得他们四个人出马?
可是没想到那肖姑娘竟然十分泼辣,从赶车的手里拿过鞭子,兜头兜脑的就往他们身上抽,他们震怒,四个人一齐扑上去,可还没近身子,就见斜里冲出三个人,眼睛前边才一花,就已经被那三人擒住了手腕,用力摔在地上。
那可是三个练家子,他们这种半桶水如何能抵挡得住!四个人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摔得鼻青脸肿了。护院越想越委屈,这肖姑娘有这么大一尊靠山,贺老夫人只派他们四个过去,还要说他们办事不力,他们也觉得冤枉哇。
护院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这是那肖姑娘写给老夫人的信。”
贺老夫人接过信,将封皮打开,里边露出了一张信笺来,就见上边简单的写了几句话:“去京兆府衙是没有用的,也不用去青衣卫卫所,老夫人,我可是为你的名声着想,才将他们带去了另外一个好地方,你可该好好的感谢我才是!”
见着这几句话,贺老夫人一口气差点没有提上来,这可恶的乡下丫头,竟然敢耍她!她分明就是那送了人去京兆府衙来诈她,自己几十年的老麻雀,竟然也着了她的道。
“老夫人,那肖姑娘还要我带话给您。”护院翻了翻白眼,努力的想了想:“肖姑娘说她跟你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不会跟老夫人你不对盘,但也请老夫人别挖空心思来想法子算计她。若是老夫人再准备拿这样……”想了想,那护院将“卑劣“两个字省了去:”那这样的法子对付她,就别怪她不客气。肖姑娘还说,虽然她没有老夫人这般权势,可却还是有她自己的法子,只有老夫人你想不到的,没有她做不出的,她只是一条贱命,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贺老夫人听着这话,心中一凛,脸上的神色慢慢的沉了下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丧事
秦王府的主院里扎起了白色的绸布,秦王妃站在那口小小的棺椁面前,一双手抚摸着那金丝楠木的面板,眼睛红肿得就如两只桃子一般。
“王妃,你歇着罢,这般下去怎么是好。”秦王妃的贴身丫鬟玉竹站在一旁小声劝慰着,世子爷昨日过世,王妃当场就晕了过去,一日一夜,水米未进,瞧着随时就要倒下去一般,看得丫鬟婆子们个个心惊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