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后广州国立学进行了拜年式家访,不可谓不用心良苦了。
此次叶昭自然在场。
节期间,泰和行自也披红挂绿,贴着蓉儿写的联,没办法,谁叫叶昭的毛笔字一塌糊涂呢。
后院客厅中,刺绣山水红绸布门g的长沙,大理石茶几摆着瓜果茶点,糖果吃,一派喜庆。
女生学堂的女教授斯文漂亮,二十左右年纪,乌黑秀气的短,穿着青棉布旗袍,黑色布带鞋,白棉袜,简朴而新潮,倒也婉约风流。却是来自香港的教会学校,姓郭名自强,名字自然是后来自己改的,听这名字就知道是什么xing格,她同时是广州fu女会的核心成员,宣传“放足、自由恋爱、抵制纳妾”的ji进分子。
跟着她一起来家访的是一个十**岁的伙子,虎背熊腰的,胳膊肌肉虬结,看起来就是一把子力气,乃是她的弟弟,唤作郭阿坚,穿着崭新的中山装,布鞋,叶昭估摸着,这身行头都是郭老师出钱出力给弟弟鼓捣的,因为郭阿坚的职业是“码头脚夫领班”,实则就是苦力头头,穿着打扮上又哪里会这么时髦?
听着郭老师说话,实则叶昭心思全不在这里。
京城终于传来了六王练新军的消息,其实叶昭知道,这都是早晚的事儿,不过这被六王看重抬举练新军的人,可就令叶昭费思量了。
谁负责练新军?左宗棠。
叶昭却未想到这位先生能极快的脱颖而出,要知道他刚刚崭露头角,帮办两江总督曾国藩军务,而因军功授兵部郎中,这才刚刚一年,就擢升兵部shi郎,总理新军事务。
概因节前,左宗棠入京陈情军务,六王接见,据说君臣相谈甚欢,很快就擢左宗棠为兵部shi郎,闻听六王更将与左宗棠的会面自诩为“隆中对”,由此可知六王对其的看重。
左宗棠委实是位人才,不说其在洋务运动中的作用,就说在那般艰苦的条件下镇压回变,更平复有沙俄支持的新疆叛,“一月驱骤三千余里”,所向披靡,将新疆重收版图,就这一点,就可说是国之定海神针。
六王,也算是生了一双慧眼啊。
叶昭品着茶,不无感慨的想。
沙的一侧,蓉儿和锦二奶奶并肩而坐,两人都打扮的华丽丽喜气洋洋,都是刺绣红旗袍鲜亮红皮鞋风情万种,不同的是旗袍下摆,锦二奶奶娇嫩无比的雪白腿若隐若现,配上那双耀眼红皮鞋委实给人感官一种强烈难以磨灭的冲击,摩登xing感荡人心魄;而蓉儿晶莹如欲的纤细腿则被及膝的红色长棉袜裹住,不露肌肤,却巧诱人,妙不可言,诱惑的人不敢去看,尤其是叶昭,每次目光扫过蓉儿,心都会狂跳,有一种流鼻血的冲动。这,这简直比水手服诱惑十万倍啊。
被这大尤物制服风情冲击的脑袋晕晕的,叶昭心说幸好那郭阿坚被挡在了厅外,不然可就吃亏了。随即摇摇头,心下有些无奈,来到这个世界时间长了,自己却也变了,要以后世标准,两位夫人穿得也算极齐整了,蓉儿更是裹得严严实实的,可这被人看几眼,自己都觉得吃亏,可真是不可理喻了。
“叶先生,叶先生?”郭老师见这位叶先生古古怪怪,一会叹气一会懊恼的,不知道搞什么名堂,正跟他说话呢,这也太没礼貌了吧?
其实从来到泰和号,郭老师对蓉儿的丈夫就没好观感,二话不说那些下人就将阿坚拦在了外面,这都什么年代了?女眷还不能随便见人?
等见到蓉儿丈夫的另一房妾,郭老师就更是不屑,封建家庭,迂腐,不文明,这就是她对叶昭一家最原始的印象。
至于叶昭,在郭老师看来更是一个老色狼,有个摩登靓丽令女人看了都心跳的妾也就罢了,还霸占了蓉儿这么一个不点,简直就是禽兽一般无耻。
跟他说话吧,又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还用问?不知道又想祸害哪家姑娘呢。
却不知道叶昭正琢磨北京城,琢磨左宗棠呢。
郭老师唤自己,叶昭回神,笑道:“怎么了?”
锦二奶奶轻笑:“老爷,您难得回家,就不要想那些大事了。”说着,将一粒红枣轻轻放入茶碗中,将这杯浓香扑鼻的香茶送到蓉儿面前,说:“姐姐请用。”
听到“老爷”这个称呼,郭老师更是撇了撇嘴,蓉儿在这样的家庭生活,真是难为她了。
要说郭老师,真是极喜欢蓉儿,生得漂亮可爱,话不多,更聪颖无比,就是整个国立学包括男班,也没她成绩好的。
可惜了,这么早就嫁人。当初知道蓉儿已婚后郭老师就大为惋惜,等今日再见到叶昭妻妾成群的模样,郭老师就更是心痛了。
“叶先生,蓉儿很聪明,真的很聪明,还希望叶先生支持她的学业。”
既然进了学,蓉儿自然对于教授课业的老师报以尊重的态度,尊师重道嘛!听教授在相公面前夸自己,心思自有些开心。
叶昭笑道:“我一直支持她上学啊!”
郭老师道:“我说的是以后,叶先生可能不知道,广州很快就会建设中等学堂,将来还会建高等学堂、专业学堂、大学,以蓉儿的聪明才智,肯定会成为广州第一批大学生,说不定,还够保送留洋的资格,这些,都赖叶先生的支持。”
锦二奶奶笑孜孜看着郭老师,心说你说的这些我家老爷会不知道?这本就是我家老爷的规划嘛,没我家老爷,你早喝西北风去了。
看得出郭老师对自家老爷有些抗拒,锦二奶奶很自然就看她不顺眼了,只是老爷在,没她说话的份儿而已。
“留洋?我不去。”蓉儿睁着漂亮大眼睛,忙摇头,就怕相公答应下来,虽然是很久远的事,可就不说孤零零的去番邦要几年见不到相公,就整日跟一群夷fu魂在一起也不成体统啊!
郭老师对蓉儿就和颜悦色多了,秀气脸庞露出一丝疼爱,微笑说:“你还,这些事情你以后再考虑,留洋有什么不好的?见世面学知识,说不定你将来就是咱大清第一个女状元呢!”
“女状元?”叶昭好笑的看着郭老师。
“是啊,叶先生不知道吧,大将军王是很开明的王爷,看广州的展,我认为不出二十年,女子就可以参加新式科举考试,议政论政。”郭老师很认真的回答。
“新式科举?”叶昭又笑。
看叶昭的笑容郭老师就一肚子火,不知外面世界广阔的井底之蛙,但还是认真的道:“不错,新式科举,我敢断言,不出十年,广州选拔官员的考试就会革新,会加入蓉儿她们所学的知识,将来,可不仅仅是男人才能做官!”
叶昭有些无语,倒真的跟自己设想差不多呢。拿起茶杯品了口,却见蓉儿正眼巴巴看着自己,就知道这家伙担心呢,随即笑道:“这些都是没影儿的事不是?留洋嘛,我是不会同意的。”
郭老师皱起眉头,清秀的脸蛋有些不满,说道:“叶先生,您能送蓉儿去上学,说明您是一位很开明的人,难道就不想蓉儿将来学有所成,成为女科学家、明家或者女丞相?”
叶昭笑道:“女强人有甚么好做的?这女人刚强啊,男人就敬而远之,多半婚姻生活不会幸福。女人嘛,还是找个好丈夫,有人疼一辈子才幸福。”
蓉儿点着脑袋颇为认同,锦二奶奶更娇笑道:“老爷的话真是至理名言。”就差拍马屁说老爷是幸福女人的指路明灯了。
被叶昭和妻妾一唱一和气得够呛,郭老师竖起柳眉,奋力压抑着情绪,心说自强啊自强,你是来做什么的?你不是来跟人吵架的,广州城,好像蓉儿这类家庭千千万,难道靠吵架能说服他们了?总要慢慢来,提学使大人说过一句话“戒急用忍”,难道这四个字你要当做耳边风吗?
喝了口茶,稳了稳心神,郭老师道:“叶先生,相信几年后您的看法就会改变。”
叶昭笑了笑道:“不管几年,几十年还是几百年,男人和女人很难在各行都做到平等,尤其是在这从政上,女人有着天生xing格上的缺陷,郭老师作为广州新女xing代表,反而用女状元女丞相这类空洞的希望来作为说服女子求学的理由,说实话,我有些失望。还是应了那句话,千里读书为做官么?”
郭老师一滞,张嘴想说话,叶昭却摆摆手,又道:“蓉儿求学一事,将来再说,如果她想去西洋游玩,我自不会阻她。”
“我才不去呢。”蓉儿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郭老师心说这男人牙尖嘴利巧舌如簧,还真不好对付,蓉儿不知道被灌了什么迷汤,看来听他话的紧呢。
有些无奈,但此情此景又不好再说什么,只好起身告辞。看着她旗袍下匀称xing感的线条,锦二奶奶偷笑了一句:“倒是个美人呢,可惜人家讲究自由恋爱、一夫一妻,不然娶回来给老爷做妾也不错。”
叶昭瞪了她一眼,锦二奶奶只是妩媚的吃吃笑。
“嗯,也到饭口了。”叶昭看了眼窗外日头,说道:“今天不回府了,就隔壁吃吧,咱仨一起去。”
泰和号隔壁,就是一家烤肉店,环境倒也雅致,味道也还不错。
“好,老爷,您说金凤穿什么好?”锦二奶奶微有些兴奋,可是很少能被老爷带着集体行动。
叶昭看了她和蓉儿一眼,道:“都别换了,不都带了皮裘么?披上挡挡风寒就好。”
“是,奴婢遵命。“锦二奶奶娇滴滴福着柔软的身子答应,她同叶昭相处越来越自然,也越来越知道怎么讨叶昭欢心。
虽然开ai和蓉儿的薄绸丝滑旗袍在外面自然有些寒,出泰和号时,大尤物都披了漂亮皮裘。锦二奶奶的是火红皮裘,高跟鞋轻扭,更显摩登耀目,蓉儿则是一件雪白可爱的皮裘,稚嫩嫩清美无比。
说起来两人的皮裘可都珍奇无比,一个是火狐狸皮毛,一个是雪貂珍品,两件皮裘,可不知道要杀害多少只这两种珍稀动物。
不过叶昭也没办法,这个年代,人命都不值钱呢,保护动物,从何谈起?
领着妻妾大美人儿逛街下馆子,叶昭自也有几分志得意满,后世就不说了,就这妻妾成群的年代,可大多男人只能敝帚自珍,自己在家里欣赏美色,谁又能带出来炫耀?
今日不巧,烤肉店客满,现今能吃的起烤肉自然是上等阶层,是以虽然坐得满腾腾的,倒没人吵儿八火的大声喧哗,就那饮酒的,也是几人低语谈心。
叶昭微微蹙眉,说:“换地?”
蓉儿和锦二奶奶自然唯他马是瞻,都点头。
“叶先生,叶先生。”有人站起来喊,还指着自己的桌子:“这儿有位子。”正是郭老师的弟弟郭阿坚,伙子倒是热情的很,虽然见了叶昭一面,却是自来熟。
斯文漂亮的郭老师也站起来招呼蓉儿:“蓉儿,来这桌吧。”
叶昭略一犹豫,也就走了过去,大美女立时耀得烤肉店华丽起来,许多客人侧目,偷偷的看。
“啊,这,这座可不够。”看到叶昭身后跟着四个下人,郭阿坚就挠头。
下人中一名山羊胡的老者抱拳笑道:“您坐好,我们站着就成。”
现今叶昭的蓝旗卫已经扩编至两百余人,除了所向披靡的枪骑,更招募了许多国术高手进郡王府充当shi卫,这位老者就是其中一位,号称沾衣十八跌,太极无极拳。
而老者身边那雄赳赳的长脸汉子名头更吓人,唤作大力鹰爪王,铁腿劈断山。
其实叶昭每次想起shi卫中这些千奇百怪的绰号花名就想笑,太能唬人了,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场面格斗擒拿,这些国术高手确实有独到之处,非战场悍勇可比。
叶昭和蓉儿锦二奶奶在郭老师姐弟对面坐了,郭阿坚脸腾一下就红了,自是突然见到锦二奶奶和蓉儿娇媚清绝,惊艳之下,心神震荡。他坐叶昭对面,此时扭着脸,看也不敢看过去。
叶昭心里好笑,对着跑过来的伙计道:“这桌都算我的,烤四大件八件。”身后老者就扔给了伙计一个银洋。
伙计正是同德长较真的那位,叶昭自也知道,看到他,就想起了德长,太后动身之日,阿玛和睿亲王一行也走了6路回京,可不知道这德长是不是真疯了,听闻是不怎么好,在广州的时候,睿亲王整日都阴着脸。
“好咧!”伙计欢天喜地的去了。
“不用,我们自己来。”见到叶昭财大气粗的模样,郭老师亮晶晶的眼睛闪过一丝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