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2)

才进了这偏院,就听见院里的小太监扯个破锣的嗓子叫唤着:“只有这些了,就凑合吧,咱也不是什么正经八经的主子,后宫里妃子都顾不过来,哪顾得上个才人!”

徐椀脚下一顿,随即加快了脚步。

郑尚宫却是站住了,一把拉住了她。

隔着石阶,都能听见里面少女的啜泣声,那太监还扯着嗓子嚷嚷着:“诶呦,可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当奴才的欺负主子呢,皇上驾崩的时候怎不哭这时候哭的什么,吃个饭你说你哭个什么啊!”

屋里闷闷一声,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倒了。

另外一个小宫女的声音也是可怜,直说着求你了求你了的。

门帘一摔,从里面走出个太监来,郑尚宫这才抬步,与他走了个照面,此人本来是冷着一张脸,见了郑尚宫立即眉眼弯弯:“诶呦,这不是郑姑姑吗,怎么来这了?”

郑尚宫轻描淡写地笑笑:“奉了命了,来给徐才人送点东西。”

这太监脸色不变,巧言道:“诶呦我说的呢,今个也不知道哪个分过来的,连些饭菜都是糊弄人的,我这刚要给问问去,得了,姑姑既然来了,那赶紧进去吧!”

说着前面引路,又没有要走的意思了。

郑尚宫嗯了声,看了眼徐椀,二人跟着走了进去。

一个小宫女听见动静了,给掀着门帘,这厢房破旧,在宫里也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徐椀暗自心惊,快步走了进去。

门窗都不严实,徐婼的哭声隐忍而又细碎,听着脚步声也擦了眼泪,一抬眼看见后面的徐椀更是忍不住,偌大的泪珠这就不断滚落下来了。

屋里摆设也是简单,还比不上她从前的闺房。

矮桌上摆着饭菜,看那菜色也知道都不是新的了,天这么凉了,饭菜竟然也是凉的,徐椀都看在眼里,心里更是难过。

之前这太监忙说:“这两日的饭菜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宫里些个小主子也是苦着了,可谁能管呢,正乱着呢么。”

他这么一说,也是意有所指。

宫里面这样的事见多了,郑尚宫已经见怪不怪了,口中说着客套话,叫着那太监,说外面说话,这就给人叫了出去。

小宫女也是泪眼汪汪,连忙收拾碗筷,让徐婼吃点东西。

可她如何吃得下去,看着徐椀,眼泪一行流过一行。徐椀走了她的面前去,才一坐下来,徐婼这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双手直摇着她,徐婼黑眸里,都是委屈:“阿蛮,完了,我这辈子都完了,我要死在这宫里头了,看看这些个奴才,我侍寝的那天,回来时候多少人羡慕我,现在呢,光一个才人的名头有什么用,比我低下的,人都遣散回家了,比我位高的,也有出家的,也有出路,偏偏我这高不成低不就的,连个太监都看不起……”

她越说,越是哭泣。

徐椀无奈地看着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现在后宫的确乱着,那些个太监哪个不是见钱眼开,你使了银钱没有,好歹捱过这个冬天,新皇稳定了之后再想想办法,出去了再嫁人也没事的。”

徐婼摇头,却是目光坚定:“不,我不回去,我这样回去算怎么个事呢!”

那小宫女看着也就十三四岁的,也是小,没什么主意,偷偷抹着眼泪,光顾着哭了,徐椀看了她一眼,让她去外面看着些。

屋里只剩她们两个了,徐椀才拉过徐婼的手:“皇上都那样了,真侍寝了?破身了?”

徐婼也顾不得害羞了,低着头直绞着手帕:“嗯……也不是……就是……”

支吾支吾着 ,她低头凑了徐椀的耳边去,小声将那天晚上的过程说了一遍,直听得徐椀心惊肉跳,无言以对。

徐婼侍寝的那天,不过走个过场,估计是皇上还想做个他身体健好的假象,少女的胴喔体就在眼前,他抚摸了个遍,竟是拿了个器物给破了身。

徐婼虽然只说了个大概,但是也能想象得出,对于男人的一知半解一下被这侍寝给打破了,徐椀看着眼前的少女,虽然已经是才人了,但是很显然,她的地位还不如宫里老些的太监宫女,以后的光景更是可想而知。

和她坐了一起,徐婼想着顾青城,更是生出了些许期盼:“阿蛮,你帮帮我,帮帮我啊,我在这里这么捱着,会死的!”

她能有什么办法,徐椀愕然地看着她:“帮你出宫?”

徐婼狠命摇着头:“不,我不出去,我想去新皇跟前伺候着,能不能……”

徐椀抬眸:“不能,新皇才登基,我怕是都说不上话,怎么能有办法把你送过去呢?”

徐婼都带了哭腔了:“我爹说,姑姑救过顾将军的命,你不也是他帮了腔才送进东宫的么,寻个机会跟他说说,应该不难。”

徐椀看着她,直叹着气:“阿婼,我说你什么好,新皇才登基,你让他安了你过去?你是先皇的才人啊……你若想出宫,我能勉力托个人,看看能不能把你送出去,趁着这时候乱,但是你还想去新皇跟前伺候着,我知道你的打算,因为你是我的姐妹,所以说不出什么狠话,劝你别动那些歪心思,这宫里的女人,一旦跟皇上牵扯不清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徐婼抹了把泪:“回头路?我来的时候就没有回头路了,我没有你命好而已,你不也来了宫里,你想的什么,难道跟我不一样了?”

也是这两日尝遍了人生酸苦,徐婼的心早和从前不一样了。

徐椀无奈笑笑,勉强勾出一点笑意来:“我来的时候,是为了避开个人,出宫或者不出宫,多半都是奔着一个人的,在外面,及笄了不成亲都要让人说三道四,宫里只这一样好,低头做人,却也自在,却没有些人逼你成亲干什么的。”

徐婼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也是低了头:“我和你不一样,阿蛮,我和你不一样,你多幸运,爹娘疼爱……”

徐椀叹了口气,不得不感叹命运的交错:“别这么说,你心里知道的,我小时候怎么过来的。虽然我们不算亲近,但是我能帮你的,会尽量帮你,你想干什么,我通气给大舅舅,毕竟他是你爹,你们合计着也能有主心骨。”

也没多少时间能够她在这里一直坐着的,索性这么说了。

徐婼知道机会难得,见徐椀不肯去托顾青城,只得退而求其次:“那就跟我爹娘说,让他们想想办法,他们也总能有法子的,告诉她们,要不管女儿,女儿就要死了。”

徐椀点头,也只能如此。

她不能久坐,这就把随身携带的些许碎银给了徐婼,让她先使着太监,也宽宽心。走出来,郑尚宫站了原处正望着天,幸好没让她久等,赶紧下了石阶。

到了跟前,自然又是百般谢过。

郑尚宫不以为意,笑笑:“这算个什么事,怎么样,徐才人还好吗?”

徐椀摇着头,叹息:“看样子不大好。”

郑尚宫也见惯了:“习惯了就好,宫里的女人,多半都是这样,或许有过恩宠,但是最终那么些个,又有几个能真正一生恩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