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婆子知趣地离开,把房门轻带上。
“芳姐儿,前次你与祖母说的话,祖母思量了许久。林越是有不对的地方,但眼下成家二小姐进宫选秀,就算不是福女,以陵阳侯府的家世,被留在宫中的可能性很大。”
芳年猜到祖母要和她说的就是这个。
“芳姐儿,林越是个不错的孩子。你对他有情,等日后成了亲,他必会瞧出你的好。裴家家风是正的,裴老夫人疼爱你,我们两家知根知底,这样的婆家再好都没有。天底下大多的男人少年慕艾,也是常理。”
“祖母…”芳年抬起头,“祖母可曾想过,世间还有另一种男子,痴情堪比守节女。他们为了意中人,或终身不再娶,或一生不碰其它的女子。”
“这…”傅老夫人皱眉,世上有这样的男人吗?
当然是有的,七王爷就是京中有名的痴情汉。
“祖母,要是裴公子是这样的男人,您还会认同这门亲事吗?”
“芳姐儿,不会的…”傅老夫人并不相信,天下痴情男子何其少,她不相信孙女会那般倒霉,裴家的孙子就是那样的人。
芳年低头,她真想告诉祖母。会的,裴林越纵使算不上痴情男,可他确实为了成玉乔,一辈子没有碰过自己。
“祖母…孙女不想嫁!”
“什么?”傅老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芳年以前是多么的倾慕裴家孙子,怎么如今态度大变,竟说出不想嫁的话。
芳年面色坚定,直视着祖母的眼睛,“祖母,自裴公子去年与孙女表明心迹以来,孙女心痛万分,时常想着嫁过去会是什么样的光景。眼下成玉乔是进了宫,可您听听外面的传言,说他们已经…这样的男子,孙女嫁过去还有什么意思。”
“芳姐儿…传言不可信。”
“空穴来风,未必无影踪。”
傅老夫人老而世故的眼,透露出鲜有的疑惑,她不明白往日温软的孙女,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果决。
难道真是情之一字伤人心,芳姐儿被林越伤得狠,心态都变了。
“芳姐儿,你可知道,若是退亲,对于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她盯着孙女的眼,想从对方清澈的眸子里看出一丝动摇。
但是她失望了,芳年的眼里坚决如故,半点都没有犹豫。
“祖母,我知道,但比起一辈子的痛苦,退亲之痛是短暂的。再说现在谣言漫天,是退亲的好时机,相信知晓内情的人都会知道,退亲是我们的无奈之举。”
傅老夫人有些头痛,她是疼爱三孙女不错,但要赌上傅家的名声和府里姑娘的姻缘,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芳姐儿,你先回去吧,此事容祖母再想想。”
“是,祖母。”
芳年起身,走到门口处,回过头,惨然一笑,“祖母,之前在孝善寺时,孙女曾对佛祖许了一个愿望。若是嫁进裴家,日子不顺遂,芳年愿青灯古佛,常伴佛祖。”
“…芳姐儿。”傅老夫人愕然,望着孙女掩面离去。
怡然院的大门外,徘徊的芊娘看到掩面跑出的芳年,吃惊问道:“三姐这是怎么了?”
芳年放下袖子,脸上虽无泪迹,却也伤心悲恸。方才那话是她胡诌的,前世她虽没有青灯古佛,然孤寂之感比起相伴佛祖,只多不少。
“没什么,不过是听到一些事,伤心而已。”
芊娘这次正是奉了珍华的命,来打探的。
“那些话,三姐听听就罢了,哪能往心里放。要芊娘说,都是成二小姐不知检点,才会惹出诸多事非。你说陛下要是耳闻此事,她名声尽毁,八成会被送出宫的。”
那才好呢,芳年暗道。
不过前世里,成玉乔是封了玉妃的,那时没有流言一事,她有些不太敢肯定。
“我不是为了这事。”芳年摇头,她前世早就熬干了情份,今生哪里肯再为裴林越牵挂半分。
“不是这事?”芊娘讶然,“三姐姐还能因为什么?”
“我是因为二姐进宫一事…”
芊娘不以为然地道:“三姐你在这里难过什么,二姐去宫里享福去了。以后当上宫妃,造化大了去,你莫要白白伤心。”
在别人看来,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能进宫博前程是最好的出路。芊娘也是这般认为的,她和自己的生母杨姨娘私下遗憾许久,恨不得提前几年出生。
她腆着脸巴着大姐,不管嫡母的冷脸,还不是为了将来的亲事。大姐但凡是念着她半点好,在嫡母面前说上一两句好话,自己就能嫁个富户人家做主母。
芳年知道她的为人,也清楚她的处境,虽说不上同情,但淡不上讨厌,各自谋前程而已。
遂不想与芊娘多话,周旋几句后辞别,直奔自己的院子。
院子外面,站着一个男子,一身的锦衣华服,翩翩如玉。
裴林越寒着脸,直挺挺地守在芳年的院子门口。四喜在路上等着她,见她现身,忙上前低语,“三小姐,裴公子来了。不知怎么回事,都没有派人通报。”
“知道了。”
芳年命她和三喜都先进院子,自己要和裴林越好好谈谈。
院子旁边有处小径,平日里鲜有人来往,芳年往那边走,裴林越抬脚跟上。
“我问你,外面的传言是怎么回事,你不要告诉我,此事与你无关。”
“是与我无关。”
裴林越冷笑,斯文的脸看起来颇有些气急败坏,“怎么可能与你无关,这样的话,我之前就在你的嘴里听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