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门边上锁回来的云意姿摇了摇头,知道这注定,是一个无眠之夜。
接过郭莺莺递来的酒坛,云意姿轻轻一嗅,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有点微醺,酒果然是个好东西,似乎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
想起她做过的事,唉,也许有些事总是逃不掉的,它一定会在特定的时机找上你。必须面对,必须解决,否则,将会成为困扰一生的心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循环吧。
“其实,并不是什么太长的故事。”
她缓缓地说。
85.蜉蝣梦( 旧十胱 (jsg) 3) 病娇宣言。
三年前。
大显王宫, 饮绿小榭。
也许,有些人的离去,要在某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日子里,才能清楚地意识到——那个人已经离去, 并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云意姿从昏沉的睡梦中醒来, 喉咙干渴, 无意识地喊了一个字:“水。”
迟迟没有谁推门进来, 倒上温温热刚刚好的热水满满一杯, 递到她的手边, 努着嘴呼呼地吹气:
“云姐姐, 小心烫。”
偶尔还会变戏法似的, 拿出一两块新做的点心, 一定是反复做确定是最好吃的, 才会拿到云意姿面前。
在她吃东西的时候,笑眯眯地站在一旁看着, 脚尖无意识地轻轻划动。羞涩而期待,仿佛那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素折就是那样一个, 容易满足的女孩子啊。
云意姿拥紧被子, 面上一片冰凉。
为什么呢,她重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根本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所有的人,他们好像都在按着原定的轨迹行进着,摆脱不了原来的结局。跟前世一模一样,虞执造反而死,王上病入膏肓,不久也会死, 越嘉梦如此、素折亦是如此……
那么她呢?她自己呢,会不会也是一样,不论怎么挣扎,最终都会迎来同样的结果?
云意姿突然感到难以呼吸,这个地方,窒闷冰冷到让她难过让她待不下去,她必须立刻、马上离开。
翻身下床,推开门,两名紫衣鸩卫见她出来,立刻侧身挡住了出口,如同两堵坚不可摧的墙,将外头的阳光全部挡住,透不出一丝的亮。云意姿只觉一股怒意冲上头顶,不免敛起袖子,冷笑道,
“这是什么意思?”
端贰端叁只是平视前方,神态如出一辙的冷硬:“公子之令,冒犯了。”
肖珏站在一棵树旁,远远地看着,门被她用力阖上,发出砰的巨大声响。
无数次地回想那一天。
她一身素衣,从高高的观星楼上坠落,乌发纠缠着衣衫凌乱,如同苍白的蝴蝶。
当晚,他便做了一个梦。好像是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又好像从未发生过。
他远远地看着同样的一场坠落,双手静默地低垂着,指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也惊讶于梦里自己的冷漠,与现实中的,肝胆几乎破碎的恐惧惊慌截然相反。
梦里的他竟然生出一丝,解脱与扭曲的快意,自我惩罚似的,一直紧盯着眼前的场景,砸落在地的她浑身被血染透,红得触目惊心,他缓慢地抬步走上前去,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之上,终于来到她的身旁。
他拼命 旧十胱 (jsg) 地遏止自己去看见接下来的一幕,他拼命地阻止着,濒死一般的恐惧没顶。直到一切灰飞烟灭,浓雾撕碎开来,他才一头冷汗地从梦中醒来。
他呆呆地躺了很久,手脚还在发抖,冰凉如死尸,整床被子都湿透。
隔壁就睡着他挂念的人,他立刻起身,轻手轻脚地走进那个房间,在她的床边看了许久。她睡姿安静,不知做了什么梦,眼角有无意识的泪滑下,呢喃着什么,他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
他伸出手,一遍一遍地描摹她的眼鼻唇,忍耐着心中极度饥渴的渴望。
渴望着触摸她,感受她的存在,听到她的心跳声,拥有她的一切,知道她是活着的,是属于他的。他无法清楚地描述这种感觉,好像要将她吃进腹中,好像又想捧在手心。好像要跟她融为一体,又好像只想永远守护在身边。
他把自己矛盾地分割了开来,他们争吵不休甚至大打出手,血肉模糊,叫他头痛欲裂。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做,默默离去。
一剪月光温柔地流淌在她枕边。
他在她房外枯坐了一夜,回去时,手脚僵直不能动,胥宰用热汤沃灌,才好了一些。
***
宫中动.乱结束,燮国公子珏首当先锋,带兵于菁华门围剿叛军。
亲自下令,万箭齐发,反贼之首虞执身死,随后余党也由段衍派兵,尽数剿灭。
王上大悦,重赏肖珏,任段衍太尉之职,统管天下兵马。
还没等过一月,王上突发旧疾,病情一日比一日加重,药石难医。王后大恸,昏厥于太极殿。弥留之际,樊如春代笔,匆匆拟旨,将王位禅让于先王长兄,今年近半百的燮国公。
次日撒手人寰,燮国公登基,百国易主。
燮国公登基的第一件事,便是下令,着四公子,不,王子珏速归燮国,若无旨意,终身不得进入洛邑。
胥宰等人愤愤不平。除去段衍,肖珏可以算是这次镇压乱党的最大功臣。
可是,他却被驱逐回了燮国,燮国公,对这个儿子仿佛有着说不出的恐惧与忌惮。
肖珏从太极殿回来,一路低着头沉默。
穿上王的服饰的父亲,变得更加威严,更加高高在上,肖渊也做了名正言顺的太子,威风凛凛。而他跪在他们脚下,卑微渺小,不能有丝毫怨怼,接过了旨意。
他好像永远都得不到,来自那个所谓的“父亲”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