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正坐在火炉前烤手,闻言抬头,紧张起来,望向城外。
肖山拿着那挠痒耙,挡在陈星身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势。陈星看了半天,城外远方什么都没有。
“来了,来了!”肖山推陈星,让他去安全的地方,将袍襟掀上来,束进腰带里,准备出城一战,说道,“陈星走!陈星走!”
陈星看见了,在那平原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潮水线,数万活尸骑着马匹,缓慢而来。
哨兵们也看见了,墙头顿时吹号,传遍了整个龙城。
比想象中的来得更快一些,但项述已在抵达龙城的短短两天内,安排好了所有城防,以目前情况看来,只要别下暴风雪,以哈拉和林的坚固城防,抵挡住这伙活尸大军两到三天,还是没问题的。
肖山要直接跳下城楼去开战,却被陈星一把拽住。
“现在不行!”陈星说,“等项述过来!”
陈星几次催动心灯,项述早已率领铁勒骑士来到高处,策马直接上了城楼,眺望远方。
陈星说:“得想个办法,抓住统帅,这次尽量留个活口,我想抓司马越回来,问问清楚。”
说着,陈星征求地望向项述,这家伙打了这么多次,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近乎无敌的印象,他知道项述一定能办到。若能将那黑铠将领司马越抓回来,对寻找尸亥、蚩尤的藏身地点,一定有帮助。
“先守城,”项述说,“避免出城决战,我会想办法,看好肖山,别让他出去捣乱。”
只见活尸大军里,打头阵的乃是步兵,后阵竟然还有骑兵。卷起的滚滚雪雾遮蔽了视野,看不清主帅,敌方首领显然未有出阵的打算。
“这些尸体,都是哪里来的?”陈星喃喃道。
“方圆近千里,”铁勒族长答道,“但凡土葬的地方,都被它们翻遍了。”
诸胡之中依旧延续着天葬的习俗,唯独犯错之人、战俘、奴隶不得天葬,数十年间,群山中有许多乱葬坑,多以乱石掩埋。敌人竟是就地取材,找到并唤醒了这么多活尸。
“爪!爪!”肖山不住往陈星身上攀,要拿回他被收缴的武器。
“现在不行!”陈星说,“出战的时候,咱们一起去。”
肖山只得作罢,与项述、陈星一并站在城墙高处观战。城墙上的弓箭手越来越多,塞外诸胡都是天生的神射手,纷纷点燃火箭,由各部族长带领,站上城头,排成一条坚不可摧的防线。
这几天里,项述反复召开族长们开会,讲述这场魃乱发生的经过,知道了怪物来自何方、是什么鬼东西之后,胡人们便不再畏惧,充其量战得更辛苦些,做好防范措施,便即无妨。
此刻所有人表情严肃,城内城外,充满了诡异的寂静,唯独活尸踏雪而来的“沙沙”声。雪雾弥漫,待得接近包围圈后,项述喝道:“射!”
刹那漫天火箭飞起,射向城外雪地!
陈星看着那一幕,敌人根本到不了城前,活尸再怎么努力挣扎,行动依旧缓慢,且大多是从地底被挖出来的腐尸,仗着酷寒,骨肉四肢尚能连接,一旦冻僵的冰雪被化掉,便散了满地,不足为患。
但在那纷飞的冰雪雾气里,陈星总感觉还有危险。
果然,雾中响起“咚”“咚”两声,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鼓。
“是法宝!”陈星当机立断,喝道,“做好准备!”
项述:“……”
就像一个人在耳畔摇起了拨浪鼓,下一刻,雾中冲出了近十只庞然大物!那怪物足有丈许高,浑身披挂着破破烂烂的皮毛,直接就从活尸群上踩踏过去,朝着龙城外墙冲来!
众胡人弓箭手大声呐喊,那词语陈星却听不懂,怪物也见所未见。
“那是什么?”陈星喊道。
肖山也跟着喊了起来,项述马上道:“象!”
陈星只在书上读到过大象,没想到北方酷寒之地,竟是找到了大象的尸体。众象群全身覆满冰雪,仿佛死去了千百年后,内脏、四肢全部冻成了冰块,冲锋起来,成为了天然的攻城锤,第一只象一头撞上城墙时,顿时大地震动,砖瓦四飞。
项述一步退后,稳住,继而伸手将陈星一揽,从城墙高处朝后跃下!弓箭手纷纷摔下地面去,顿时火盆朝内倾倒,大象接二连三踏平拒马桩,撞破木制外墙,撞上哈拉和林的城墙。
城楼上下一片混乱,象群纷纷退后,竟是不惧箭矢,在拨浪鼓的声音中,开始组织第二次冲锋。
“挡不住了!”铁勒族长从城楼高处冲下,喊道,“再撞下去,城墙要散架!大单于!”
项述喝道:“点四百人,随我出城!陈星!”
必须拦住象群,否则数千斤的庞然大物撞上来,不到一个时辰,就要撞破城墙,踏平整个哈拉和林!
“我要去回收那件法宝!”陈星喝道。
“不行!太危险了!”项述道,“准备绊马网与铁蒺藜!”
“没有用的!”陈星喊道,“这些大象早就死了!不怕痛!石沫坤!你看好肖山!”
城门开启,项述带着铁勒、匈奴骑兵队冲出了哈拉和林,昏暗天色下,骑兵纷纷抛出绊马网,大象一踏上去,五人一队马上收绳,只见那腐烂巨象腿部一绊,惊天动地地摔在雪地里。
陈星策马,先是冲进了战阵,手中亮起心灯,项述在身后追来,喝道:“等我!”
陈星回头,听见“咚咚”声时,他便大约知道对方为何有恃无恐了,那是以上古一只名唤“狰”的神兽之皮所制的法宝,传说中狰能镇压亡魂,令其在吼声之下恐惧畏缩。
一定与阴阳鉴相似,对方使用怨气来驱动了这法宝,令它改变了作用!原本以灵气驱邪的法宝,一旦被怨气所炼化,便成了役使活尸的邪器!必须尽快抢回来!只要拿到法宝,对方攻势一定就迎刃而解。
“出战了。”车罗风缓缓道。
后阵,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与车罗风安静站着,各骑一匹尸马,身后则是一身黑铠的司马越。
司马越手持一把奇异的鹿角法杖,散发出乌黑的怨气。
“周甄?”车罗风侧头,望向身边的那男人,男人死去已有些年头了,容貌却保持得很好,维持着刚下葬的模样,额侧插着三根羽毛,戴着项述的大单于冠,一身狼裘长袍,左手戴着指虎,右手拿着一个小小的拨浪鼓,正是柔然第一武士周甄。
周甄漫不经心道:“我去对付述律空。”
“那汉人留给我。”车罗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