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呢?还厌倦吗?枯燥吗?无感吗?痛不痛?”
一个耳光,再接一个耳光,毕红叶打得用力而冷静,并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就像大人在教训孩子,面无表情,直到丁跃进鼻孔流出鲜血,扑腾两下重重瘫在地上放弃挣扎,她高扬的手,才停在半空。
“休休,你还不快走!”
毕红叶没有回头,但于休休能感觉到她肩膀的紧绷,还有,说这话时的威压。
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让于休休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红叶老师,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了,红叶老师,回头吧……”
闻言,丁跃进重重点头,赤红的双眼盯住毕红叶,充满祈求,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呵!”毕红叶笑,回头温柔地看着于休休:“傻孩子,我回不了头了。”
大厅安安静静。
毕红叶的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慢慢落下手,“你走吧。离开这里,再报警。我,也该带他走了。”
带他走?
于休休喘息一下,看着她的笑容,不知道她的眼睛里包含了什么情绪,但有句话她是要听的——出门报警。
是毕红叶的意思,也是她的想法。
除此,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决这个局面?
于休休没有说一个字,转身奔跑起来。大厅太大,她的鞋踩在地板上,清脆地响,敲击出一串凌乱而慌张的声音。
木雕的大门被她拉开。
一股冷风灌进来,她撞进一个男人的怀里。
“大师兄!”于休休条件反射地叫着,嗓音有点抖,“快,快帮帮忙……”
喊完发生不对。她抬起头,发现烟雨绵绵的天青色背光里,是霍仲南沉郁的面孔。
在他背后,站着晚到一步的魏骁龙。
一群警察紧随其后扑门而入……
世界很快清净了。
毕红叶看着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慢慢绽放出笑意,“辛苦你们了。”她十分有礼貌,不像一个罪犯,到像一个等待许久的受害者。
说完,她弯下腰,用纸巾擦干净丁跃进脸上的血,盯着他的脸怔了片刻,快步走到办公桌前,端起水杯,就往嘴里灌。
于休休站在门口,突然的,福至心灵。
“不能让她喝!”
警察的速度比她快,一把夺下毕红叶手里的水杯。
“只是冷透的水。”毕红叶望着于休休笑了笑,叹口气,朝警察伸出双手,“我犯了罪,我甘愿受法律制裁。”
从大厅走到门口的过程,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于休休一直看着她,看着她脸上的平静与优雅,看着这个清风般和煦的女子,步态轻盈地走到面前。
“年后记得来拿画。画布要避免日光长期照射,要防潮,通风,画纸不要直接重叠收藏,避免粘连……”
“红叶老师……”
于休休鼻子一酸,突然地,泪流满面。
“你太傻了。”
“不要哭。”毕红叶抬了抬手,似乎想帮她擦泪,可是手上的重量提醒她,已不是自由身。这个发现让她短暂地暗沉了目光,随即又笑开。
“我很抱歉,给了你不太美好的体验。那个房子,还请你帮我按设计图装好。后续的费用,我女儿会给你结算。我已经给她留了话。”
“红叶老师……”
于休休除了叫她名字,什么都说不出。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她知道。毕红叶也不需要听什么道理和安慰,她也知道。
而这,才是最令人悲伤的。
因为她面前的是一个绝望的人。
“我会尽力,按你的想法,还原设计图。红叶老师,您放心。”
毕红叶微笑,点点头,慢慢从她身边走过去,背影寥若晨星……于休休突然觉得,此刻的她,如天边的一颗星,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懂她,因为没有了伴侣。所以,她选择了将自己放逐。
“蓉蓉!”
大厅里传来丁跃进的呐喊。
因为安静,甚至有一丝沙哑的回响。
他撕心裂肺的喘息着,望着毕红叶纤细的后背,甩开警察搀扶的手,重重跪在地上,闭上双眼,泪如雨下。
“我错了。我错了啊!蓉蓉!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毕红叶的脚步,只停留了不到一秒。
她仰起头,迎着沥沥细雨,走下台阶,没有回头。
“蓉蓉!蓉蓉!!我错了——”丁跃进双手捶地,鲜血印在地板上,刺目的红。他突然以额磕地,呜咽般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