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么一个人人夸赞的人,其实在家中呢?油罐子倒了都不会扶一下,每日归家不是呼朋唤友喝酒,就是在那里呼呼大睡。孩子病了,都是我一个人干着急,我若是多言了一句,他还要生气,说是打扰了他看话本子。”
“我心灰意冷之后,便不再理会他,只好好的带着青哥。我阿爹给了我不少嫁妆,我在城中开了个小铺子,农庄又有出息。虽然过不上什么大富大贵的生活,但是让青哥吃饱喝足,都是妥妥的。”
“我想通了,反倒是敞亮了。不就是男人么?就当他死了,没有就没有嘛,该吃吃该喝喝,反正我有青哥儿。”
闵惟秀听到这里,知道但是马上就要来了。
若是没有个神转折,他们也不会在开封城外见到陆筠瑶了。那她这会儿,怕是还在苏州,过着“丧夫”,得过且过的生活。
“大约就在三年前,那会儿林科接到上峰的命令,说是要往京中送生辰纲。去了好几个月。去的时候,好端端的,回来却是人抬着回来的,他们送的那批生辰纲,在半道里给人截了去。”
“我心中大惊,这丢了生辰纲,可是大事,搞不好家中就要受到牵连的。因为这事儿,他在家中歇了月余,躲避风头,许是大难临头,我们的关系反倒是又融洽起来,他也会逗逗青哥儿,我只当他是遇到了大事,整个人当真是成长了。”
“就在那会儿,我不慎怀上了红哥儿。这一次家中十分的高兴,待我也好得不行,我当时心中虽然存疑,但是……”
陆筠瑶自嘲的笑了笑,“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是苦命的,所以偶然得到了一点好,都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时来运转了……天底下倒霉的人那么多,不可能我就一直倒霉下去吧。”
“结果呢?老天爷啪啪啪的把我的脸都打肿了。”
“你们知道那批生辰纲是什么东西么?”
闵惟秀摇了摇头,“生辰纲无非不就是金银珠宝么?你们是在苏州,怕主要是刺绣绸缎珍珠之类的吧?”
陆筠瑶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可听说用童子炼丹?听说吃了之后,能够返老还童。”
屋子里的人面色都大变。
这种邪法,竟然也有人信?
陆筠瑶笑了笑,“一开始我也不信。那一次林科他们送往京城的生辰纲,并非是物件,而是五个童男童女。因为那位大人物的生辰,乃是在岁末,他们去得早,就算是生成纲丢了,也还来得及重新寻。”
“这童男童女,并非是所有的都可以,要求是要同那位大人同月同日的才可以。林科他们四处找人,在最后的期限里,找到了九个,而那第十个,就是我的青哥。”
“他心中有愧疚,所以才对我们母子二人变好了,又怕我丢了青哥,同他们林家毫无牵绊,会去告状,将这天捅出个窟窿来,所以才又让我有了红哥儿……林科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不亏是我的枕边人,他一下子就掐住了我的弱点。”
“那一日,青哥儿突然不见了,我怀着红哥儿,在苏州城中到处找,都没有找到。他不会说话,平日里在家中不讨喜,小孩子都是最敏感的,所以他从小就特别乖,很粘我。”
“我的天像是塌下了来一样,当时就见了红,差点儿没有保住红哥儿。都是当娘的,还是我嫂子没有忍住,偷偷的告诉了我,是林科把青哥儿给带走了。”
陆筠瑶说着,手握紧了拳头,牙关咬得嘎嘣嘎嘣响。
“我嫂子只看到林科把青哥儿抱走了,生辰纲的事情一概不知,我当时气炸了天,一把捞起菜刀,就要同林科拼命。他一开始不想说,于是我一怒之下,使出我们陆氏绝学飞菜刀……我是女儿家,功夫没有练到位……我原本想吓唬他一下,可是手一抖,把他耳朵给削掉了……”
闵惟秀眼睛一亮,她过的都是什么年节啊,憋屈得要命,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能同大兄有奸情的娘子,竟然也是说的憋屈的事,现在总算出手了,不枉费她忍了这么久啊!
都说,忍得越久,反击起来,就越快乐!
陆娘子啊!你不用解释的,你的手抖,我懂我懂!
就是不能左右抖动,得上下抖动啊,那说不定贱人就两腿间一凉了……
姜砚之看着一旁闵惟秀发着光的双眼,莫名其妙的觉得脊背一凉。
如果说着陆筠瑶飞菜刀十发一中,那惟秀还不百发百中。小闵飞刀,例不虚发,不见血不收回!
姜砚之想着,心中暗暗的下定了决心,日后绝对不让惟秀下厨,这样她就接触不到菜刀了。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流泪流蜜
“我见林科没有了耳朵,想着也不能挽回了,索性将他暴打了一顿,出了一通恶气。人就是这么贱,以前我待他们处处忍让,他们便得寸进尺,不将我放在眼中。”
“如今我大打出手,他们反倒是怂了。我婆母当时吓得不行,她是林科的母亲,可也是青哥儿的阿奶啊,她怎么可以说出那样的话!哈哈,你们知道她说啥么?她说青哥儿反正是个哑巴,林家把他养那么大了,如今拿他一命,换他亲爹一命,也算是个孝子了。”
陆筠瑶说着,眼中满是怒火。
这样的孝子,做来何用?林家又何曾养他?
“我当时气炸天了,反手一抓,又使出了我陆家飞刀绝学,不是我没有新意,实在是我只会这么一招,这次手没有抖,那飞刀直接从我婆母的头顶上飞了过去,砍在了她的发髻上。”
闵惟秀失望的叹了口气,这么厉害的绝学,你尽然只会一招,还总是砍不中要害,这也太搓了。
百户虽然只是一个小武将,但是芝麻酱黄豆酱豌豆酱,不管大小都是将啊!
对于这种嘴贱的,应该直接砍嘴啊!
“我挺着大肚子,冲出去救青哥儿,可这次护送生辰纲的人吸取了教训,他们并没有一起走,而是分散开来,乔装是一家一家赴京的人,我到处找,救出了两个孩子,可是却没有找到我的青哥儿。”
“后来我便想着,抢先到开封府门口等着,他们要送生辰纲,总不能不进城吧?可是我左等右等,都没有瞧见人。我在开封府等了好长一段时间,都杳无音讯。”
“我寻了个小院子住下,生下了红哥儿,又接着打听青哥儿的消息。直到今年年初,红哥儿生了一场大病,我去药店抓药,站在开封府的大街上,突然就感觉到了,感觉到了我的青哥儿回来了。”
陆筠瑶说着,笑了起来,明明在笑,眼睛里却全是泪,“青哥儿因为不能说话,在他小时候,我经常带他去药铺里,我担心他走丢了,找不到我,每次都会对他说,若是走散了,就到宝芝堂的门口坐着等阿娘。”
“青哥儿他变成鬼了,还是听阿娘的话,找到了开封府里的宝芝堂,坐着等阿娘。我的青哥儿,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了。”
陆筠瑶说着,又伸出手来,在空中摸了摸。
“红哥儿大病一场之后,我便没有了盘缠,又感觉有青哥儿在我身边,便想着回苏州去,拿回我的嫁妆,同那个畜生和离,然后再去边关见我爹娘。”
“可是我还没有进苏州城,就看到了贴在城墙上的海捕文书,他们说我试图杀夫杀婆母,虽然未遂,但依旧是大罪。新仇旧恨,我又气炸了,将红哥儿托付给一个好姐妹带着,夜里我便同青哥儿一道偷偷的回了林家。”
陆筠瑶说道这里,咳了咳,“林科不在家中,我将他家的钱财全都卷走了。虽然不厚道,但是我还要继续去寻青哥儿的骨骸,不能让他流落在外,这些都需要钱财。”
“可是我刚刚出了苏州城,林科便带着手下来追杀我了,我一路东奔西逃,不敢回娘家去,怕引祸上身。我想着,开封府是天子脚下,我又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日,比较熟悉,便来了开封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