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姨娘转头,眉头轻皱,低声道:“到底发生何事?”适才老爷从姑娘院子出来便神色不展。
“我爹想让六丫头搬去他的院子!”
黄姨娘脸色一白,惊愕的站起来:“这是为何?”可是姑娘犯了何错!惹得老太爷亲自处罚她!
刘仲修起身行至她身边,搂着她宽慰道:“莫要担心,爹他老人家属意六丫头。”
“不可能,老太爷不曾见过姑娘,何谈属意一说,再说姑娘乃庶出,倘若老太爷有心含饴弄孙,也该让嫡出的三姑娘或大房嫡出的四少爷搬进去,轮也轮不到姑娘……”
“你心中之担忧,焉何不是为夫心中所想?”
黄姨娘一把抓住老爷的胳膊,焦急道:“无论姑娘做了何错事,您定要保住姑娘,可好?”
刘仲修搂着她,安抚道:“放心,六丫头乃我骨血,焉能对她置之不理。”如今他膝下已没了四丫头,余下这些子嗣,再不能出任何差错。
“老爷,眼下可如何是好?”
刘仲修低声道:“珊儿,你与为夫说实话,六丫头是不是一直藏巧于拙。”
黄姨娘身子一僵,低声道:“不这样又能怎样?”身为庶女焉能事事拔得头筹,无论在太太面前还是姐妹间皆不能太出头,若不然太太视你为眼中钉,姐妹间也会有龌龊,到时举步维艰的还是姑娘。
刘仲修气极反笑:“你们母女好啊,一直耍着众人玩!”
黄姨娘脸色未变,淡淡道:“老爷,在这深宅内院,什么最重要?”
刘仲修愣了愣,不明所以。
“活着!唯有活着才最重要!”黄姨娘对其苦笑:“人死了也不过是黄土一杯,可人活着便有无限的机遇。”
“你……”
“妾没能耐,不会与人勾心斗角,唯有守住这方寸间的小院子,即便外面危机重重,只要姑娘呆在这个院子里,至少妾能护她平安,姑娘从小就很懂事,不会哭更不会闹,给她一个东西便能玩上一天,这样贴心的女儿,妾很满足,”黄姨娘缓缓抬头,泪水顺着眼角落下:“后来姑娘日渐长大,不再需要妾为其遮风挡雨,反而为妾诸多谋划算计,妾有这样的女儿,今生无憾!”
“珊儿,为夫……”
黄姨娘盯着他的眼睛,掷地有声道:“老爷,若姑娘有个好歹,妾绝不独活。”
“为夫尚未说甚,你便拿性命威胁我,六丫头乃我亲生女,为夫焉能看她出事,”刘仲修脸色铁青,怒声道:“爹他老人家当真属意六丫头的脾性,尤其喜她机灵古怪,斗智斗勇的劲。”
黄姨娘神色僵硬:“老爷,老太爷属意姑娘什么……”
刘仲修恨声道:“一肚子坏水!”
闻言,黄姨娘恼怒不已,刘仲修讪讪道:“六丫头本就诡计多端!”只听她与四丫头打架的详细便知,那般情形下还能动脑筋陷害人,这不是诡计多端是甚?
“老爷,若您只是为了此事过来,妾已明白您心中之打算,日后定让姑娘谨言慎行,再不说多一句。”
“你……你这不是蛮不讲理,为夫何时这般说。”
黄姨娘冷冷道:“在您眼里,姑娘就是诡计多端,一肚子坏水,”冷笑一声,又道:“但在妾身眼里,姑娘聪明伶俐,秀外慧中,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妾与您无甚可说。”转身不在看他一眼,走到两个儿子身边。
刘仲修低叹:“为夫话还未说完,你便这般气急败坏!”
“您心中有杆秤,自会掂量姑娘好与坏,”黄姨娘摸着宴哥的头,轻声道:“您所说这些,不过是为了从妾口中套得更多有关姑娘之事。”
刘仲修讪讪道:“作甚这般想。”
黄姨娘抬头,似笑非笑道:“老爷承不承认无所谓,不过妾把话说在前头,旁人如何待妾,妾并不在意,但若碰了妾的姑娘及二个儿子,妾定不会无动于衷。”
刘仲修瞪大眼睛,怒声道:“谁敢!谁敢动你们母子!我第一个不饶她!”
黄姨娘只是讽刺般笑笑,轻声道:“老爷,倘若您当真心疼妾就如实已告,姑娘会不会搬到老太爷的院子。”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若老太爷当真属意姑娘,妾只会欣喜不已,这样日后又多了心疼姑娘之人,但若老太爷只是为了训诫姑娘,妾便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绝不会让姑娘受一丝委屈。”姑娘幼时,总怕她被人谋害,只能胆战心惊的守着她,可今时不同往日,姑娘越大行事越妥帖,却也越让她心疼,所行所做所虑之事定是为了她与宴哥着想,却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这么懂事贴心的女儿,焉能让她受一丝委屈。
刘仲修低叹:“放心,此事绝不会发生!”
唉!他也琢磨不透他爹的想法!
虽他爹言明不过是玩笑话,但若当真是玩笑话,焉能与他提及两次,他爹怕是当真属意六丫头的脾性,此事他需细细斟酌,既不能让太太眼红又不能惹大嫂置气,还要护着珊儿母子,唉!这后宅里的女人,真真是比朝堂之事更让他费神,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此想来,这后宅再不能添一人,不然……家无宁日啊!
又过一日,四姐晨起后,由孙嬷嬷为其亲自梳妆打扮,半个时辰后,只见其身着紫绡翠纹裙,面容有了些许改变,白皙的脸颊上多了些许斑点,眉毛细如柳叶,鼻翼看着越发坚挺,嘴上更是摸上唇脂,朱红且艳丽,头发也从以往的双螺髻变成了飞仙髻,这样梳妆后别说旁人,便是玉兰二人也是目瞪口呆,低呼道:“姑娘,您好美?”
孙嬷嬷放下手中的木梳,含笑道:“堂小姐看看铜镜,这般打扮觉得可好?”
四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轻声道:“劳您费心了。”入目便是她盈盈一握的纤腰,双手微伸轻纱落于腕间,眸含清水而顾盼流转,偏偏头上插着极为简单的银钗,既妩媚又不失一丝活泼。
“这是老身该做的!”
四姐轻声道:“若孙嬷嬷与我一同进宫该有多好。”此话何尝不是一句试探。
孙嬷嬷躬着身,低声道:“堂小姐太看得起老身,老身活到这把年岁,好不容易得了恩准方被允许出宫,焉能再回去。”
“于宫中之事孙嬷嬷知之甚多,不似我等进去后,唯有撞得头破血流方会知晓教训。”
孙嬷嬷似想起什么,长叹一声:“这世上每个人都是踏着旁人的路走过来,可走着走着,周围陪伴你之人越来越少,但你还得继续往前走,只因这条路近在眼前,却怎么也走不到头,在想回头却发现,回去的路已被岁月风干了痕迹,再也找不到回程之路。”
“孙嬷嬷……”四姐脸色一白,颤声道。
“可除了一直往前走便再无其他法子,只因前方立着最为吸引你的东西,让你不得不踏着泥泞走过去,只为够到那个东西,当你真正得到那个东西时,却又怔然发现你早已成了孤家寡人。”
四姐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低声道:“便是这般又如何,只要将东西握在手,自会有人巴结你,奉承你,谄媚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