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人向旁边努嘴,旁人跟着她视线望去,见姑娘们小脸红红的时不时偷看狗子两眼,便嘎嘎大笑起来。
笑声俱带着善意,都是从小姑娘年纪走过来的,她们年轻的时候看到好看的后生也是这般模样。
“别张着大嘴嘎嘎了!快点干活吧!瞅人家狗子都离咱多远了?”
众人不敢再三心二意,手上加快动作,都是干活的老手,渐渐也追上了丁酉。
稻穗不变成稻子进粮仓,老队长就放不下心,生怕过两天老天爷会变脸,那庄稼人一年的辛苦都得砸在地里,直到月上柳梢头,才松口下工。
丁酉边揉着被汗蛰的刺痛的双眼边朝家的方向走去,快到家时被人拦住。
“狗子,来,大娘跟你说件事。” 一个穿着洗的发白蓝布衫的齐耳短发的瘦小女人站在路边冲他招手。
认出是村里的周六的婆娘王春华,丁酉犹疑了下,脚下拐了个方向走过去,离一米之距时停住,“王大娘。”
一天的劳累下来,嗓子干的要冒烟,嘴唇都起了一层白皮,本就低沉的声音带着沙哑。
“狗子,都是一个村里知根知底的,大娘也不跟你拐弯抹角。”王春华看着眼前挺拔俊俏的小伙子,心下更是满意,“你也该成个家了,这老婆孩子热炕头才是人生大事,大娘娘家有个侄女,地里家里活都一把抓,模样也周正,你看咋样?”
丁酉万没想到王大娘是要给他拉媒,眉头皱起,短暂沉默后,再开口尽量让自己嗓音听起来没那么生硬,“谢谢大娘,只是我现在无心去想这些,辜负了大娘的心意不好意思。”
“要是没事我先走了,天色暗,大娘路上多加小心。”
“哎!狗子!我还没说完呢…”
丁酉置若罔闻,头都不回的大步离去,今天下工这么晚,他得抓紧时间回去写昨天师父留给他的作业,最近抢收太累,师父也没精力天天给他上课,他只能自己复习。
算算日子,这几日正是她每月一次的特殊时期,也不知道她现在还疼不疼,抿着干涩的唇,心下因牵挂难安,躺在炕上,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在想小姑娘是不是现在很疼,疼的睡不着怎么办。
繁重的劳动,只能让他的身体累成死狗,却不能让他的大脑停止思念。
直到三更鸡叫,才强迫自己入睡。
秦猫不仅不疼,还生龙活虎,活蹦乱跳着呢。
自从收了柯紫夫妇俩的礼物后,她这几天着手给他们做了套棉衣,可光有棉衣没有外罩衫也不行,经济供应紧张,棉花布料都是稀缺物品,这也造成了一套棉衣穿一冬的情况。
为了棉衣能多穿几年,基本都是不洗的,怕棉衣脏,就得在外面在穿上一件罩衫。
更有些贫苦人家是一年就两套换洗衣服,入冬,在衣服里絮上薄薄一层棉花加上内衬就是棉衣,冬过,拆掉棉花是夏衣。
秦猫一直在发愁罩衫的事,棉布做罩衫不结实容易烂,可她又不敢随随便便拿出料子来做,万一这个年代还没有的话她怎么解释?
所以当周阿暖向她透露小道消息,说今天内部会处理一批染色不均匀的灯芯绒布后,她就像椅子上有钉子一样坐不住。
灯芯绒又叫条绒布,是表面呈灯芯状绒条的棉织布,和棉布一样原材料都是以棉为主,但它比棉布厚实多了,且柔软耐磨,保暖性极好,是做冬衣首屈一指的布料。
听周阿暖说,前两年这种布布票都不会发放的,因为太抢手,刚到就被内部分空,或者只供应给一部分人。
难捱的等到下午5点,周阿暖走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使了个眼神,朝外走去,秦猫立马拿起钱包跟上。
周阿暖躲着来往的同事和她并肩走,嘴里小声给她传授经验,“等会进去你可千万别像去柜台买东西那样还挑捡颜色,挤进去后能拿到几匹算几匹。”
秦猫点头表示知道,两个人上了三楼,就见走廊上站着许多翘首期盼的员工,不用说都是听到内部消息来买灯芯绒的。
两人没等几分钟,用来充当临时卖场的房间,三扇大红门就被人从内拉开,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男人手里拎着个铜锣敲了三下,秦猫还在猜测这是什么意思呢,就见众人一窝蜂的的挤了进去。
“走啊!你还傻愣着干嘛!”周阿暖吼了她一句,拉着她的手,奋力挤进排队的人群中。
原来敲三下铜锣就代表抢购开始,秦猫跟在周阿暖的背后艰难移动,四周都是人,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空气都稀薄了起来,她敢肯定就算自己不抬脚,后面的人流也能把她挤推着前行。
好不容易挤到桌前,秦猫的辫子都散开了,衣服也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扑在枣红色桌子上大口喘气后,严格执行周阿暖的交代,不挑挑捡捡,指着桌子后堆一地的灯绒芯大声放大了嗓门吼:“同志,每个颜色给我来一匹!”
“没得颜色挑!每人最多8市尺!要不要!不要下一位!” 年轻的女售货员翻着白眼吼回来,还一匹,她咋不都搬回去呢?看把她能的。
“要要要!”秦猫忙不迭的答声,别说只有8尺,就算一尺都行,只要有个模板,许愿的时候就知道怎么描述了。
售货员随意抽出一匹宝蓝色的灯绒芯布,都不用尺子量,拿着大剪刀顺着条纹“咔咔”一气呵成剪下8尺布,拿黄纸包卷好,用草绳绕着纸包两圈,双手食拇指拉着绳头,小指加力,草绳就应声而断,整个过程不超过20秒。
秦猫对这一手操作叹为观止,交了钱后抱着布说了声谢谢,猫着身子从人群缝隙中挤出来。
出了门,感觉空气都新鲜许多,周阿暖倚在门口的墙上双手环臂等着她。
“你没买?”秦猫见她两手空空,身后也没有背包,开口问。
“买了,放我爸办公室了,你怎么那么磨蹭?”周阿暖买完一回头找不着秦猫人,就知道她被人群挤散了。
秦猫把布包放在水泥台上,侧着手编着散开的辫子,牙齿咬着发带,口齿不清的说:“人太多,我都差点被挤出队伍。”
“买的什么颜色?花色不均匀的范围大不大?”嘴里问着,手下拆开了黄纸包,抖出布察看后点头,“颜色好,也没有不均匀的地方,就是不适合女孩子穿。”
秦猫接过布打眼一扫心下满意,“刚好我要做衣服送人,这个颜色正好。”
“够不够?不够的话我的可以先匀给你。”周阿暖不知道做衣服需要多少尺布,不过不耽误她想帮好朋友的心。
秦猫把布重新包好,脸上眉开眼笑,“够了,如果实在不够我再找你,走吧,今天的报表我们还没做呢。”
俩个人边聊边回了工作区,见到他们这么要好的张梅不爽的把东西摔的啪啪响,这情况怎么看她都像被孤立了,有心想冷嘲热讽周阿暖几句,但见秦猫再旁不甘心的作罢。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秦猫现在见到张梅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而已,日常除了工作方面基本不会说话,见张梅对周阿暖横眉竖眼,心底偷笑,好想看她得知周阿暖身份后的反应。
下班回到家,家里漆黑一片,以为秦爸不在家呢,刚去房间放好包,他爸就带了一个女人从厨房走出,“猫儿,喊高姨!”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