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严瑶安说她前几天刚来京城。
谢立青不是在青州担任知府么?她为什么会到京城来,又为什么成了定国公府的五姑娘?
人越走越远,再也看不到了。
严裕在定国公府门口停了很久,一动不动。旁人路过,免不了好奇地观望几眼,他恍若未觉。
直至暮色西陲,日落西山,他才重新握起缰绳,调转马头转身离开。
他尚未在宫外建府,至今仍住在宫里的清嘉宫。宫中除他之外,还有五皇子和七皇子,其余几位皇兄皆已成家,在外建了府邸,不常留宿宫中。
严裕住在清嘉宫中段的郴山院,他回来之后,让人把马牵回马厩,他则去了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夜。
夜里小公公袁全进去看了好几次,发现他一直坐在圈椅里,连姿势都没变一个。
他的眼睛看着翘头案,案上有一个金累丝香囊,一看便是姑娘家的东西。
袁全看直了眼睛,他的主子什么时候对女人的东西感兴趣过?
真是不得了,难道是要开窍了?
袁全端着茶水点心,放在案上,“殿下,您从回来就没吃过东西,不如吃点糕点垫垫肚子吧?”
严裕这才动了动,伸手把香囊握在手心里,竟是当成宝贝似的,“拿下去吧,我不吃。”
袁全露出担心,“不吃东西怎么成……”
他没回应,看样子是又走神了。
也不知道那个香囊究竟有什么好看的,值得他看一整夜?袁全偷偷瞄了瞄,除了香味好闻点,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袁全忍不住好奇,委婉地问:“殿下,这是……”
他不说话。
袁全壮着胆子,“这是姑娘送您的?”
他霍地站起来,把袁全唬了一跳,还当他是生气了。正要叩头认错,却见他风一样往外面走,也不知道是要去哪里。
*
严裕彻夜未眠,天一亮便去了和仪公主的永平殿。
殿内严瑶安刚起床,正在一个人吃饭,见他进来,忙让宫婢多准备了一副碗筷,“六哥怎么这么早来了?”她说完,忽然想起来他昨天干了什么好事,伸手便摊在他面前,“把香囊还给我。”
严裕坐下,面不改色,“扔了。”
严瑶安登时就怒了,那是她的东西,他凭什么扔了?顿时连早膳也不让他吃了,挥挥手赶他:“你给我走,别让我看见你!”
她说赶人就是真赶,管你是不是哥哥。她从小野蛮惯了,对谁都不客气,整一个霸王性子。
严裕却稳坐如山,权当没听见她的话,“明日是上巳节,你怎么过?”
严瑶安以为他要转移话题,哼一声:“你管我怎么过?”
每年都是在宫里过的,到水边洗洗手洗洗帕子,一点意思都没有。她倒是想去宫外玩一圈,但是哪有那么容易?谁肯带她出去?
偏偏严裕就跟知道她想什么似的,垂眸说:“我明日要出宫一趟,可以带你一块出去。”
她登时一喜,连香囊的事都不跟他计较了,站起来追问:“真的么?父皇同意么?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严裕想了想,“明日辰时。”又道:“我会去跟父皇说一声,若是为了祭祀去灾,他应当不会反对。”
严瑶安简直高兴坏了,对他的态度立马变得恭恭敬敬,开始计划明日的行程:“六哥,我们明天要去哪儿?”
在宫里憋闷了太久,还没出宫,就跟撒了欢儿似的。
搁在以前,严裕肯定不会带她一起出宫的,毕竟嫌烦,但是这次不同以往,需要她一块同行掩人耳目。他说随你,又道:“我中途要去定国公府一趟,你最好找个人结伴而行,路上出了意外,也好有个照应。”
他既然提到定国公府,那严瑶安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谢蓁,果不其然,她说:“我找一起出来,六哥会派人保护我们么?”
严裕顿了顿,颔首。
语毕,她忽然想起一事,神秘兮兮地凑到严裕跟前,挤眉弄眼地问:“昨日我一提到谢荨,你为何这么大的反应?六哥难道认识人家?”
他偏头,半真半假地说:“早年认识她的哥哥谢荣,多年不见,想确认一下是不是他们。”
严瑶安很好打发,当即就信了,“那你见到了么?是他们么?”
他点头,说了声是。
严瑶安一笑,热情高涨:“那正好,明日我把他们叫出来,让你们好好叙叙旧。”
他没说话,但是也没反对。
*
三月三日上巳节,家家户户都要到溪边净身祛病消灾。
富贵人家在家中用兰汤沐浴,普通人家便到溪边净身,祛病消灾。更有些文人雅士、王孙贵族喜好临水宴饮,曲水流觞。这一日可谓热闹非凡,家家户户都来到街上,就连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们也都出了门,一起外出踏青游玩。
严瑶安早就听说宫外的热闹了,可惜一直没机会亲眼见一面。
如今有圣上恩准,还有六哥带着她,她可算如了一回愿。一大早不用人请,便自发自觉地收拾好一切,在永平殿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