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皇帝一怔,停脚看过去,随行的宫人们也齐整地停了。大多宫人对先前的事还是不知情的,只看皇帝面色觉得大事不妙,一个个死低着头,连喘气都放缓了。

皇帝略作沉吟,当着众人的面到底没说什么,举步继续往前走去,便这么听了一路的抽抽噎噎。

到了紫宸殿前的时候,雪梨见两个宦官还不松手、打算架着她上长阶,怕得更厉害了,又因哭了一路,开口时的声音都哑了:“陛下……”

皇帝回过头,就看她似乎很想往后躲又不敢动:“奴婢不是故意的!”

他不知道怎么应话就没应,正要继续往上走,后面传来一声更紧张的:“奴婢知罪了……”

“……”皇帝短吁了口气,“让她自己上来,旁人在外候着。”

众宫人听言止步,两名宦官也立刻松了手,雪梨完全僵在了原地。

怎么愈发糟糕了……

不论心里怎么害怕,这旨还是得遵。雪梨牙关暗咬嘴唇,拎着裙子,一步一步地往上蹭,跟上刀山似的。

皇帝在殿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她才也上完长阶,他一睇她:“嘴破了。”

雪梨的贝齿骤然松开,这才品到一股腥甜。

“进来。”皇帝转身进殿,她踟蹰了一瞬只好随进去。

旁人都留在了外头,原在殿内候着的宫人也被皇帝示意退出去,她还是一迈进内殿门槛就膝头发软地吓跪了:“陛下!”

雪梨想清楚了,他要挑她的哪条罪名,她一定立刻就认,死扛着必定一点好处都没有!

皇帝驻足想了想,问她:“你先说还是朕先说?”

那个“朕”字像敲蟹壳的腰圆小铜锤似的在她心头一敲,她当然只能回答:“陛下先说!”

答这话的口气听着还特坚定,皇帝禁不住地一笑,伸手把她扶起来,道:“朕不是故意瞒你身份的,初时不便说,后来怕说了吓着你。”

雪梨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使劲儿点头表示理解。

皇帝沉了沉,又给自己着补:“也不算完全骗你。指挥使是朕自己担着,承淮是朕的表字。”

她还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心底的紧张不言而喻。

皇帝蹲下身,放缓口气:“该你了。”

雪梨深吸一口气,死垂着眼不敢看他,突然就没勇气把自己先前的那些错都重复一遍然后乖乖认罪了。

——她不得不想,如果里面的某一条他已经忘了呢?她再提醒一遍不是更糟了?

于是就挑了离得最近的一件事先认了:“奴婢不是有意说陛下‘喜怒无常’的!”

他双眼微眯:“难道是无意中说出来的?”

她低着头都觉得他眼底寒光涔涔,一个激灵,听得他又道:“你觉得朕是会秋后算账的人?”

不是……

雪梨心里急坏了,这大概就叫“多说多错”、“言多必失”吧!于是她紧咬牙关不敢再说了,秀眉紧紧锁着,紧绷的小脸上写满了“陛下恕罪”,恨不能在额头上贴个“陛下您说什么都对”!

皇帝板着脸盯了她一会儿,不忍心再逗她了,转而问她:“膝盖疼不疼?”

刚才一个劲儿点头的雪梨这回摇头摇得特别利索。皇帝挑眉,只好当没看见,起身便拽她胳膊。

雪梨分毫不敢挣扎地随他拉着走,好在不过几步他便停了脚,将她按坐在大殿一侧的椅子上,丢了句:“等着。”

这感觉让雪梨觉得特别熟悉,回想起是从前的事后又是一阵心悸。脚尖在地上一点却滞住,并不敢违他的意自己起来,只好僵坐着。

皇帝从寝殿出来后,就看到她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泪痕未干,看着特别可怜。

他叹了口气:“你别害怕。”

她还是僵着。

“把药上了。”他将手里的瓷瓶递给她。上回她伤在胳膊上,他想帮她她都不肯,这回在腿上,他要上手更不合适。索性提都不提,见她接了药,就一指侧旁的屏风,“我去后面等着。”

雪梨怔然看着他躲到屏风后面,把偌大的紫宸殿都让给了她似的。

撩起裙子又挽起中裤,雪梨被膝头的乌青吓了一跳!

她还没在冬天这么被罚跪过,方才在正则宫跪的时候只觉得那青石板真是够硬,腿上不舒服是肯定的,大约需要好生揉揉缓缓。

现下一看才知道这么严重,轻轻用手指碰了碰……好疼!

谢昭抱臂等在屏风后面,就听外头一声接一声地倒吸冷气,越吸声音越明显。

“传给医女来给你揉揉?”他提议道。

“不用!”雪梨闷头涂药回道,话音一落惊觉太不客气,忙又说,“就一点青,奴婢自己缓缓就好了。”

他也不想逼她答应,沉默着听她继续倒吸冷气,缓缓又说:“你来御膳房吧。”

“咝——”雪梨一口冷气吸到半截就停了。

好一会儿,谢昭才又听见那边战战兢兢的声音:“陛下……?”

他便径自解释道:“七弟这事可大可小,如果太后这两天气不顺,许就要再拿你问罪。”

“可是御膳房……”雪梨已上好了药,膝头一层舒适的清凉。放下中裤外裙,她略活动了一下,小步小步地挪去了屏风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