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雪梨点头一应,见他先倒了羊肉下锅,目光寻了寻,夹了冻豆腐扔进去。
宫里备火锅多是花样多但每一种的分量都小,比如这一碟冻豆腐就四小块,雪梨捞了一块出来慢慢吃,先在碟子里把汁水挤掉大半,然后扔进麻酱里让它前前后后吸满酱。
这东西因为吸了汤汁总是烫口得很,她就吃得很慢,吃完手头这块再拿勺在锅里找……
其他三块都不见了?!
谢昭从容不迫地把最后一口豆腐扔进嘴里,筷子直接探入锅里一夹,夹了两片羊肉扔到她碗里:“几个月没见都瘦了,多吃肉。”
……才不是因为没好好吃东西才瘦了呢!
雪梨心下不服,瞥瞥他,解释说:“奴婢还窜个子了呢。”
谢昭但笑不言,自顾自地继续吃着,再抬眼的时候,她果然还是乖乖把那两块肉吃了。
她吃饭的样子总让他觉得特别舒服,许不像后宫嫔妃那么“仪态万千”,但总吃得十分投入,细嚼慢咽品里面的味道的样子看着都享受。
秀色可餐。
这四个字在脑中一闪而过,谢昭顿觉一脸窘迫,扶额跟自己强调了句“这个用法不对”,又一声轻咳缓神。
雪梨抬头:“陛下不舒服?”
“没有……”他回话一抬头就恰上她的双眼,面上又一滞,闷头在锅里一夹,随便捞了个什么也不知道,直接噎到了她碗里。
雪梨低头看看碗里一截葱段整个人都傻掉了。
不吃不对,可是这东西怎么吃……
虽然底料里的葱段已经被煮透了,但是咬不动啊!抬眸偷觑觑皇帝,打消了悄悄扔掉的念头——离得太近了。
片刻,谢昭觉出旁边好像不大对劲,定睛一看,就看到她在特别吃力地啃那截葱。啃得眉头都皱紧了还不放下,葱是一层一层地裹着,被她这么一咬一撕就成了一片片地摞着。
他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自己刚才“干的好事”,赶紧伸筷子到她口边夹住,更尴尬了:“快放下,我没注意。”
雪梨长松口气,心安理得地把糊在舌头上的那一小块吐到旁边,然后看看皇帝夹着葱的筷子,立刻道:“奴婢去取双干净的来!”
“不用。”谢昭随意地把葱扔到旁边的空盘子里,“不嫌弃你。”
雪梨眨望望他,心里觉得陛下回来之后好像……怪怪的?
怎么总有点手足无措似的,刚才夹葱给她好像也不是有意戏弄她?而是不小心就夹过来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取锅边架着的瓷勺捞了鱼丸给他,踟蹰着又问了一遍:“陛下真的没有身体不适吗?”
“没有。”他笃然道,定了定神,看向置在漆住边的樟木箱子,向她道,“你先吃着。”
然后他便朝那箱子走过去了,雪梨一看不知有什么事,也不好接着吃,就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
谢昭弯腰打开木箱,满箱的东西映入眼帘。
沿途带回的东西太多,这一箱都是些小件,他就让人直接放进来了。
见她跟过来,谢昭胳膊碰碰她:“挑喜欢的吧。”
雪梨在宫里见过的好东西也不少了,却还被箱子左侧隔板后放着的数支钗子吸引了目光。
那钗子……她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大多是做成各样花朵,每一支都颜色鲜亮。
——会吸引目光就是因为颜色太鲜亮了。和常见的做得“栩栩如生”的花簪不同,这个钗子流光溢彩又透亮,让人一看就知道“嗯,这是假的”,但又偏会觉得美得摄魂夺魄,花瓣又都看着精巧纤薄,整支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美感”。
简而言之,她原本以为“做得像真的”才会好看,这个硬生生反其道而行,愣是让她懵了。
她拣了一枚小小的插梳托在手里,好像是桃花,花瓣是浅粉的,花蕊是深粉,三朵花簇着,旁边几片透绿的叶子弧度各异:“好精巧啊……这是什么做的?”
“不知道。”谢昭无奈一笑,“晴州当地工匠的手艺,不外传,朕也不好逼问。”
她听言了然地点点头,眉梢眼底的神色显是有“民间奇才多”之类的感慨。谢昭见状暗松口气:喜欢就好。
她不知道,这个簪子最初就呈到御前一支,他不经意地一看,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雪梨戴着会不错”,这才特意着人置办去了。
彼时他心里想得简单,觉得去南边走一趟总要带点东西给她。回来再见到她时却莫名紧张了,也可能是分开得久了有点摸不准她的喜好,竟心中惴惴地担心她会不喜欢。
雪梨真的好喜欢这个东西,那个光泽好像照得心里都软了。左看右看间不禁有了笑意,也愈加放松下来,又问:“汀贤戴的也是这个吗?”
“汀贤?”谢昭一怔。
雪梨望着他道:“她耳边那个,奴婢刚才以为是玉片的来着……其实应该也是这个?”
“哦……”谢昭这才想起来了,点头,“是,刚送到的那天随手赏了御前的人几个,她正好在跟前。”
这么一想,他还记得岳氏特意挑了那个梨花的,在一堆东西里显得特别不起眼,他听到她自言自语说:“每天都能见到雪梨啦!”——他当时险些把那支钗子扣下给自己留着看。
谢昭看着她对那个小小的桃花插梳爱不释手,信手拿起来往她鬓边一戴,再看看她这一身橙色的齐胸襦裙,又默默地给她摘了——不太配。
“先放下吧,一会儿让人一起给你抬过去。”他把插梳放回箱子里,雪梨一愕:这是打算都给她?!
放眼望去里面足有四五十支啊!
“拿着玩吧,想送人也随你。”皇帝噙笑道,一句“专门为你买的”却不知怎的又咽回去了。
嘶……自己今天怎么畏畏缩缩的?在自己殿里到了无所适从的地步。